屋里光线昏暗，空气沉淀了下来，一阵肃杀的氛围遽然升起。

空气沉静了片刻，小泉缓慢地转过身来，他看着身后的人，故作懵懂地歪了下脑袋：“爸爸，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贺秦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他目光一沉：“小泉去哪了？”

“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就是小泉啊。”小泉眼神里流露出些许茫然，他疑惑地看着贺秦，“怎么妈妈一走你就……”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神骤然一厉，他迅速往后翻了个身。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贺秦以极快的速度抽刀上前，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刀尖就挥了过来，他拔刀的时候毫无声息，速度快得让人完全没有时间察觉。

小泉虽然立即避开了，但他的脸颊还是被划伤了一刀，他盯着面前的男人，伤口立马就复原了，脸庞卸下了原本乖顺茫然的神情，他笑了：“不愧是曾经的特级除妖师，果然宝刀未老啊。”

贺秦手持弯刀，他将眼神压下来：“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咦，原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小泉咧嘴笑开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呢。”既然被他看穿了，他也没必要再假装了，说完，他原本漆黑的瞳仁颜色一变，变成了妖冶的猩红色。

看到这双眼睛的颜色，贺秦的瞳孔骤然一瞠。

一阵疾风自屋里掀起，屋内的摆件和墙壁上的挂画都被这阵风掀得东倒西歪的，白泽眯起眼睛，挡下了骤然袭来的刀光，他看着面前二话不说就朝他挥刀的男人，挑了下眉，似觉得有趣般笑问：“看到我就这么大反应啊。”

十年了，贺秦做梦都不会忘记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它！践踏了包括凌易在内的无数人的性命，这只罪大恶极的妖怪！贺秦当年就是去晚了一步，所以才会让它逃脱！他目光冷沉地盯着白泽：“小泉在哪里？”

白泽挡开他凌厉的刀刃：“看来你还没明白啊，父亲大人。”他舔了舔嘴唇，猩红色的瞳眸泛着隐秘又兴奋的寒光，他勾起唇角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小泉啊。”

听言，贺秦脸色骤然一变。

白泽满意地看着他变化的神色，他笑起来，残忍地诉说着这个事实：“这十年来，从始至终，一直寄养在你们家的都是我的本体啊。”他边说着，猩红的眼瞳里眸光涌动，像流淌着阴冷至极的血液。

贺秦面色僵滞，骤然间，一阵极具震慑力的无形攻击逼迫到眼前，他立马闪身避开！攻击径直穿透了他身后的架子，‘轰’的一声，整面架子瞬间粉碎。

白泽看着轻松避开攻击的人，稚嫩的脸庞挂着残忍至极的笑容：“说起来，这十年的时间我也得感谢你和妈妈两个人，要不是你们的话，我估计没办法安心地修养我的身体呢。”他边说着，攻击始终不停，无形的利刃追着贺秦的身影而去，锋利地砍断了椅子、桌子、墙壁……

堂屋瞬间就变成一片狼藉了，白泽毫无留情地发动攻击，他接着道：“为了答谢你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作为回报，就让我来告诉你事情始末吧。”

十年前，白泽被凌易研制的武器重伤之后，损耗了一大半妖力，身体处于非常虚弱的状态，当时的他情况非常危急，已经逃不了多远了，为了躲避除妖师的追杀，他不得已封锁了身上的气息和妖力，在危急关头用尽全身的力量化身成了一名人类婴儿，倒在了街巷里。

当时那条街道人很多，无论是谁来将他带走，他都可以借此机会顺利逃过除妖师的追杀，被沈琼捡到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是后来才得知这个女人的丈夫是当时除妖总局里赫赫有名的除妖师，知道这点后，他就决定铤而走险在他们家留下来，一来是可以借此场所修复自己受损的本体，正好这对夫妻也缺一个孩子，二来是方便监听贺秦从除妖总局带回来的情报。

正是因此，白泽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才躲过了除妖总局的多轮搜查，毕竟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待在除妖师家里的孩子，特别是作为特级除妖师的贺秦，他当时的身份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一躲，就是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里，白泽一边作为人类小孩让自己成长，一边慢慢修补自己本体的妖力，他让自己饰演一个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孩子，成功捕获了沈琼作为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也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贺秦对他呵护有加。

他将自己的气息和妖力化为零，就跟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无异，所以这么多年来贺秦从未察觉到任何异常，就连后来慕川几次上门，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贺秦听完他讲述的这番话，神色冷硬似铁，心里的情绪已不足以用愤怒和震惊来形容了，他盯着面前这个相处了十年的孩子，这张容貌他现在看来异常熟悉又异常陌生，他从来都没想到，甚至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他一直在寻找的妖怪竟然就藏在自己身边！

就在前一刻，贺秦在怀疑他的真身时，都没有将他与白泽扯上关系！

这样的真相让人心里又惊又惧，滔天的愤怒几乎掩盖了贺秦所有的情感和理智，他握紧了手中的弯刀，一个瞬移就来到白泽面前，刀身扬起气流都缠绕着他的怒火，贺秦挥刀将他整个头颅都砍了下来！

“卑鄙！”

在贺秦下一刀袭来之前，白泽操控着身体躲开了，掉在地上的头颅转瞬就消失了，他的脖颈上新长出来了一颗脑袋，他伸手摸了摸刚才自己脖子上的切口：“啊呀，真是把锋利的好刀啊。”

白泽盯着眼前被怒火席卷了的人，眼神阴沉冰冷地笑起来：“可惜了，你刚才那一刀应该冲着我的内核来才对。”他边说着边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某个瞬间，他将脑袋倏地摆正，空中闪过数道无声无息的利刃，气势之强劲，转瞬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贺秦挥着弯刀将这些无形的利刃全都挡下来了！他将刀刃一翻，径直往白泽砍过去！

白泽轻轻抬手就隔空挡下了他的斩击，他眯了眯一双猩红色的眼睛：“有一点我还挺好奇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边说着边将手掌贴在贺秦握刀的手臂上。

一道血痕突然从贺秦的右臂上爆开！他一怔，迅速抽身往后退了几步。

贺秦退开后，右边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低头看了一眼，就发现自己手臂上破开了一道十多厘米长的伤痕。

贺秦没有将这点伤势摆在心上，他抬起头来，白泽站在挂着壁画的墙壁前，仍旧是那副人类瘦小的身躯，顶着一张虚假的欺瞒了他们十年的容貌！简直可憎至极！

外面的斜阳逐渐被深邃的夜幕吞噬了，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比刚才更加昏沉，房屋里的家具摆设和人影都被这层暗色笼罩其中，白泽仍旧朝他笑着：“我记得自己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才对。”

话落，他一抬眼就察觉到一阵锋利的气流骤然逼近，白泽刚想躲开，眼睛就被寒芒晃了一下，下一瞬，刀光从四面八方往他这边袭来！

他一怔，强势的斩击落在了他的身上！

刀光四起，血色飞溅！

白泽的手臂和腿脚都被贺秦的弯刀砍断了，身前也多了数道骇人的刀痕，他的胸膛转瞬就被刀刃剖开了，被鲜血覆盖的内核显露了出来，疼痛瞬间侵袭了全身，白泽眉眼一厉，挡住了径直斩向内核的弯刀。

贺秦眉目沉着地盯着面前的妖怪，或许是想让他死的明白，他脱口道：“上次，你生病的时候！”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对小泉这个人起疑心了，就是在他生病卧床，凌寻来探望他的那一次，贺秦能够识得生物气息，但当时小泉站在他身后，他却毫无所觉，从那时候开始，他心里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虽然‘小泉’在那之后的日子里与往常表现无异，但贺秦通过几次有意无意的试探，还是渐渐发现了不对的地方，直到前几天邻居家里的狼狗被毒杀身亡，他才确切地认识到这个‘小泉’或许并不是真的‘小泉’，但他没想到的是，就连这个真的‘小泉’，从最初也是假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小泉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真相，这样的虚假欺骗，让贺秦现在只想将面前这只深藏已久的妖怪碎尸万段！

听到贺秦这么说，白泽稍作一想就明白了：“原来是那次啊，那次的确是我大意了。”说完，无形的利刃破空而来，白泽趁贺秦抽身抵挡攻击的同时，从他的刀下逃开。

他躲开之后，四肢迅速复原了，破开的胸膛也完全愈合了，体内的血液因为感知到贺秦这阵强大的力量而兴奋地躁动起来，他眯了眯猩红的眼睛，一阵强劲的威压从周身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