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刮的是南风，柴房是在北面，南库房也却走水了，显然不是大火逆着风向，从柴房蔓延到了库房，而是原本就是南库房起火，为了遮人耳目才让北面的库房同时起火。

如果没有方妈妈这一出，柳含烟估计就能成事，却偏偏被人瞧见了才不得不上前救人，避免嫌疑！

原来是这样！

“你猜到了？”江姨娘话里透着一股喜悦，她注意到她原本垂下的双手，现在虚握着，明显就是情绪有了波动。

“裴大人。”顾清和的声音不高不低，似是喃喃又似梦语，却能使在她身边的江氏正好听到。

“提他干嘛？”江姨娘脱口而出，陡然觉得失言，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顾清和嘴角微微翘起，缓缓抬起双眸，眉梢高高挑起，似笑非笑道：“还是请江姨娘先解释解释这裴大人如何？”

江姨娘眼底闪过一丝懊恼，浅浅一笑道：“这人是谁？我并不认识。”

装傻？

“姨娘若是上一句问清和此人是谁，我倒是相信姨娘你不认识他。”顾清和笑嘻嘻的开口，她明白了。

“姨娘的记忆应该不差吧？提他干嘛？清和也不知道提他干嘛。”

她出其不意的开口，就是对江氏有了怀疑。

不说先前她有意无意的帮了她几次，就是这是也是故意透露真相。

还有她见到吴知县的态度有些奇怪，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姨娘见了一县之父母官居然不行礼不问候，除非她自己身份高贵，或者是见到过更加尊贵的身份，不屑于对小小的知县行礼。

因此她不经意的一问，这人就上钩了。

江姨娘脸色变了又变，气哼哼的撇了撇嘴道：“算了，算你聪明。”

这就是承认了。

“你就是裴大人在陈府的眼线？其实明明可以让你来的，为什么找我？”待到她承认了，顾清和反而心里起了疑惑。

她虽然会医术识得药材，可是在陈府也只是个小丫鬟，而江氏已经是陈老爷的姨娘，她去帮陈老爷不是更好？

越想越乱，才梳理清楚的又变成了一团浆糊。

“是我不小心，演都演了却没想到钻了你的套。”江姨娘摇了摇头，又道：“小心柳含烟，她的目的不简单。”

不用她说，她也觉得柳含烟不简单。

“这么说蒋妈妈也是裴大人的人了。”顾清和又问了一句。

“是，我们都是大人的眼线，蒋妈妈会武功能保护我们。”江姨娘点头道。

“你们的目的在药材大会？如果不好说，可以不用告诉我。”顾清和还是想问明白。

江姨娘道：“我们是来找府中的一种秘药，却是遍寻不获，后来那……大人说陈老爷会在药材大会上拿出，我们才一直等到了现在，就这样看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嗯，应该是。裴大人对我的命令是确保陈老爷能在药材大会上获得上京八大药行的特供权，要想获得魁首就要拿出底牌，陈老爷就必须拿出秘药。”顾清和微微颔首，又蹙眉道：“不过到现在陈老爷都没有提起，可能是想瞒着所有人在那天再拿出吧。”

这么想一切问题就有了答案。

裴衍之所以告诉她府里有眼线无非就是两个作用，一是监视，而是帮助。

监视是防止她逃走，而帮助则是保证她的安全。

他果然想的周到，两方同时进行，相互保障，更能提高办事效率。

“陈行是不是和柳含烟有什么关系？”顾清和猛然想起这么一出，如果柳含烟另有所谋，那么陈行和她是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他二人是不是一条船上的？

江姨娘猛的咳了一声，神色有些古怪，歪眉蹙娥道：“你不是喜欢上陈行了吧？”

这下糟了，她原是开玩笑的，那封打趣信已经让飞鸽送了出去，那小子这会子应该是瞧见了。

现在她看上了别人，那小子不会怕是真的要杀到她这个小姑姑面前了。

江姨娘有点后悔了。

做事应该给自己留后路的。

顾清和双眼一瞪，左眼眉高，右眼眉低，看着稀奇古怪的江姨娘，微张口错愕道：“喜欢？怎么看出来的？”

她对陈行一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见都不见一眼，这二字从何而出。

“啊——”江姨娘张了嘴，诧异的出了声。

要死了，要死了！

“不行，你不能喜欢他，他长得又没有那……大人好看，你喜欢也只能喜欢大人。”江姨娘忙开口道。

“咳咳……”这次咳嗽的是顾清和了。

“我没说看上陈行，只是怀疑他对柳含烟的态度不一般，想着他二人会不会暗地策划了什么，才这么说的。”顾清和抿嘴道。

她反应怎么大？

江姨娘尴尬的笑了笑，松了一口气，道：“我是怕你分了心，办不成大人安排的事情。”

对就是这样，她暗暗点头。

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自小就在跟着师傅身边学习易容术，裴府这个家对她来说就是个名称，仅此而已。

端庄大家闺秀该会的女红，琴棋书画她是一项都不会，学了个混江湖的技能，这个裴府大小姐用裴衍的话来说就是混账！

不过她乐得开心。

她不要裴府大小姐这个身份，也不要被束缚。所以她逃了，虽然最后还是被发现了，她不后悔。

意外的是她多了一个和比她还大的侄子，对，就是大侄子——裴衍。

他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老爷子，放她出府，只要完成秘药的任务，一纸婚书就此作废，永不再提。

她答应了。

扮作江氏对她而言轻而易举，妩媚多情她都能模仿，可那不是她，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喜怒哀乐有时候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的，就比如刚才不小心露出了点小姑娘心性。

“陈行那里我瞧着是有些想争夺陈府家产的意思，他和柳含烟一起也不过是因为她是陈老爷的义女，仅此而已。”江姨娘来陈府比她要早，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好，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看看柳含烟，陈老爷既然有秘药，那炮制坊的事情就不碍事。”顾清和开口道。

江姨娘道：“好，你去吧。”

顾清和微微颔首，提步离开。

江姨娘望着她的背影，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道：“总算是没事了。”

顾清和走在九曲回廊上，脚步加快了些就到了安置柳含烟的房间。

因为外面气候有些不适，所以陈君绮将门关上了，顾清和进来的时候推了推门。

“姜医士！”顾清和没料到他也在这里，心里一阵诧异，随后便笑道：“姜医士这是来看柳小姐了，她现在脉象怎么样？”

她扫了一圈，发现陈君绮和绛珠都不在，又看了一身素服的老者。

姜医士正坐在柳含烟的床榻前，替她把脉道：“脉象虚弱，情况不明。”

随后又道：“陈大小姐去后厨给柳小姐熬药了，一时是回不来来的。”

顾清和点了点头，再看向床榻上的人，面色惨白，情况是真的不好。

“不过那个药方我瞧着应该有奇效，服药之后我会再切一次脉。”姜医士扶着须发，微微一笑。

顾清和一笑，“药方能救人我很高兴。”

确实，没有什么比救治伤患更令人振奋的了。

“没想到我昨夜去了一趟同济堂，府里就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福祸难测。”姜医士起身，走到了顾清和的面前。

“清和姑娘，今日我带来了羊皮，你能否再缝一次，就想上次救陈老爷的一样，我想看看，想再见一次那么高超的技法。”姜医士深深作揖，这是很大的礼。

“姜医士您先起来，我答应。”顾清和上前托了姜医士一把，跟着点头作揖又道：“清和受不了这个大礼。”

“姜医士，既然您相看，我现在就可以缝给您看，不过这里没有药箱……”顾清和环视了一圈，没发现。

姜医士忙从身后拿出了药箱，欢喜道：“清和姑娘，你不用找了，我这里有。”

说着就打开了药箱将针线拿出。

顾清和赶紧双手接过，坐在姜医士的身侧，拿着那张羊皮，低眉就缝。

姜医士目不转睛的看着，时不时的点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心里不由的升起了敬佩的意思。

这般高超的技艺，他是学不来的，这姑娘的医术真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