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几位是有何事?”顾清和微蹙眉开口,一双明眸却微眯起打量着面前的三人。
一人年约二十,朗目星眉,面色带笑,自然的站在门前,紧靠着他的是个浓眉长须,身穿长衫,看似斯文的中年男子。
最后则是一个身材瘦小,面色有恙却双目有神的灰旧长袍老者。
三人衣衫虽不华丽却沉稳厚重,尤其是脚底的缎鞋,有着考究的花纹,明显和身上的衣服不相符合。
三人中年轻的俊逸男子眉目刚毅,先是开口道:“我们是在酒楼的食客,适才在楼上隔窗瞧见了这位小伙计比试时的风貌,能令宋监官换题,实在是好奇,想来结识一二。”
顾清和虽不知道这三人的目的,见他们自有一身的气韵,也没有多加阻拦,而是让了个地方,淡笑道:“顾生就是一个小伙计,没什么好看的,这……这怎么说呢,之前在监官大人那里的话完全是一时冲动。”说着还一脸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微低头。
完全一派受不了夸奖的样子。
后面一褐色长衫的浓眉中年男子拱拱手开口道:“小兄弟真厉害,我们都在上面瞧见了,不同凡响。”
顾清和回头瞧了一眼里面的几人,道:“你们先进来。”
既然人家是来结交的就不能一直让人待在外面,先进屋子再说。
顾清和一直在门边,直到三人都进来的时候才顺手关上了门。
“这几位是小兄弟的朋友吧。”中年男子一进来就对屋子里的几人微微作揖,很是客气的开口。
“咳咳……”老者意外的咳了几声,双肩耸动,空心握拳抵在嘴角,声音低沉压抑。
这人果然是身体有恙。
顾清和心里明了了几分。
屋子里面无冷立在窗口,面无表情,但是在三人进入屋子的瞬间他握紧了手里佩剑,这是一个身为护卫的自觉。
裴嫣自然而然的跟着无冷的身后,因为原本二人就是在窗口瞧人的,所以并没有离开。
只有一个人是坐在椅子上的。
裴衍斜瞥了一眼,狭长的凤眸里一闪亮点,嘴角微微翘起,随后又垂下了眼眸,修长的手指扶着茶盏,稍微掀开,凑到嘴边轻啜了一口。
很是悠闲的态度。
有意思,三春荣药堂的人也在。
顾清和看了一眼坐在首位上的裴衍,挤了挤眼睛,示意他先让一让。
裴衍余光瞧见了顾清和动作,放下手里的茶盏,淡淡起身,很是优雅。
“您请坐。”顾清和伸手邀请老者先坐。
老者微微颔首道:“多谢小兄弟了。”
“几位这是有什么要事吗?”顾清和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如果仅仅是食客绝不会在进来之前还特意整理了衣衫,一点都没有刚就餐完毕后的样子,反而就像是专门为了会面而准备过了一样。
这是她心里的感觉。
这几个人有事情要说。
“我们是上京三春荣药堂的掌柜,这次来见小兄弟是想问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中年男子没有落座而是立在老者的身旁,微笑着开口道。
“小兄弟,我们付家的三春荣药堂在上京还是有些名气的,如果你愿意来我们药铺的话,一切都可以商量。”年轻男子接着笑道。
顾清和一挑眉,原来是来挖人的。
“多谢几位的好意,顾生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打算,如果去上京的话,一定会去贵店拜访。”顾清和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完全拒绝,而是留了个余地。
她是想离开陈府自己开个药铺的,所以给别人打工的事情还是算了,但是这三人是上京的大药行,以后做药材生意一定会接触到他们的,结交几个人还是好的。
“小兄弟不再想想了,上京可比这里热闹多了,天子脚下不管是看戏还是唱曲,那都是应有具有,小兄弟不去看看,就窝在这个小地方多可惜。”这次开口的年轻男子,他试图在用物质的东西在诱惑顾清和。
顾清和心里不禁发笑,她对这些东西都不太感兴趣,说了也是白说。
她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小兄弟,我们是真心想要你去三春荣药堂的,你现在可以不急着回答我们,等药材大会结束了之后我们再详谈如何?”
他的话又比年轻男子要更有艺术些,没有用物质的东西吸引她,而是用诚心和一种尊重的语气和她讲话。
“几位好意顾生领了,顾生会考虑的。”顾清和顺着这二人的话回道。
老者看向顾清和,声音微沉道:“你是陈府的小伙计对吧?那你知道今日为什么会只剩下你一人吗?”
顾清和眯眯眼,看向了他,眉一挑开口道:“老先生是知道原因了?”
这个人要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单家吧,如果你那个时候已经在陈府了就该知道陈老爷和单家产生了一些纠葛,二人的直接矛盾到底是什么我不知晓,但是我可以说的就是,单家并不希望你们陈府得了药材大会的魁首,今日就是他们动的手脚,不过小兄弟你厉害,所以他们的动作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明日的比试就不好说了。”老者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哑的开口。
顾清和心里明了几分,这个人或许和单家有矛盾,所以将这件事情说出来,想让陈府出头。
不过很可惜,她并不想,她的任务不是这个。
“老先生是说笑了,我们并没有和单家有什么矛盾,他们是上京第一大药材炮制行,陈府虽在临江是第一药材商,但是到了上京那就是什么也不是了,怎么可能回去得罪单家呢?”
“小兄弟这是害怕吧,我们并没有恶意。实话说了吧,我们的药行虽然也是上京八大药行之一,却远远比不过这个单炮制行,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中年男子郑重的看向顾清和微微拱手道。
顾清和浅笑道:“几位都是大药行的人,我一个小伙计是什么都不懂,而且我的契约书还在东家手里,自己是不能做决定的。”
顾清和这么说就是明着拒绝了,现在他们已经说出了意图,她就不能再打马虎眼了。
该拒绝的时候就拒绝。
“是这样啊……那就难办了。”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身侧的年轻男子摇头道:“像小兄弟这样的人材,陈老爷应该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有些难办了。
“既然小兄弟这么说了,那我们也不强求,就等明日再说。”老者率先开口,有恙的脸上微微一笑,起身作揖,“今日是叨唠了,还请勿要见怪。”
说完就缓缓的向门口走去。
中年男子和年轻男子对视一眼,也微微作揖,脚步匆匆的跟着离开。
门开启又合上。
顾清和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三人,开口道:“这几人真的是上京药行的人吗?”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不关心的。”裴嫣先开口。
这些事情她确实不知道,因为她一直跟着师傅学艺,倒是没有几年在帝都,完全不知道什么。
顾清和又看向无冷,想他应该知道吧。
结果无冷在她的目光下一言不发,动都不动,一副不要烦我的样子。
顾清和耸耸肩,这人好真是奇怪到无可救药,不就说一句话,和死了什么一样!
“大人,你知道吗?”顾清和现在唯一能问的就是裴衍了,如果他也说不知道,或者是不开口,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裴衍听着顾清和发问,又忍不住瞧了眼她笑眯眯的样子,眼底泛起一股情愫,真是没办法生气。
随即语气淡淡的开口道:“那两个人我不知道,但是那个老者我见过,是三春荣的人没错。”
顾清和闻言,微微颔首,又道:“那这个药行和单家的关系是真的不好吗?”
裴衍一直在上京,这种事情自然知道。
“岂止是不好,可以说是闹翻了天,无奈在面子上表现出两家和气的样子,其实不然。这单家原本就是做药材炮制和运送药材的生意,受到人们的爱戴,但是付家却一直不在他处收购药材,而是凭着自己药行里的小伙计帮着去做这些事情,药材根本就不需要单家,这已经触碰到了单家人的底线,重要的是刚才那个老者是药材大会的商会会长,他说的话有七八份可信。”裴衍看了顾清和一眼,薄唇微动道。
顾清和眸子一亮道:“刚才那个人就是商会会长?那斗药大会他岂不是会出现,那可是会邀请他做评判的!”
“他不会出现的,他身子有恙,这是事实也是借口,因为单家已经在暗中动手了,所以他们只能暗中看着,才能找出已经倒向他们的药行。”裴衍心里很清楚药行里面的钩心斗角,也知道每个人目的不纯。
“不过他们的话倒是说得不错,单家人就是动手了,今日文哥儿之所以会晕倒在台上就是因为有人陷害。我们在第二场赛的休息时间内去茶馆坐了一会儿,文哥儿却喝了那下药的三杯茶,而且连郝哥儿都一起算计了,真是毒。”顾清和眉心拢起,想着适才发生的一切。
“我们也看见了!”裴嫣心里一阵欢喜,忙开口道。
顾清和接着道:“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吗?”
“嗯,是姜家人,你都没看见,那个时候大家都乱成一团,就只有他们那三人是稳当当的不放下手里的东西,还在不停的进行分辨药材,你说这不是他们事先知道了还能是什么?”裴嫣叹了口气,颇有些失望的开口。
顾清和浅笑道:“原来你们已经看到了,我这边也是,擂台上之前先是有人喊了一声,继而才听到噗通的倒地声,我可算是明白了。”
这个姜家已经很明显是和单家勾结了。
“宋海这个人还是可以相信的,只要他在,还能公平些,不过他们这么做我也可以反击。”裴衍眉眼抬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
顾清和微微颔首,道:“那几个人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不过这个情我领了。”
“对了,蒋妈妈哪里去了,我不是也让她来的吗?”顾清和一直没瞧见姜妈妈,便好奇的开口。
“她去跟踪流珠了,柳含烟这几日都没醒,我看她这个小丫鬟可疑的很,就让她盯着了,有什么动静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裴嫣眨眨眼道。
“那我们早些回府,这几日还没好好和梁郎中说会儿话呢。”顾清和想到梁又的针灸绝技就心里一痒,想去讨教讨教。
裴嫣点头道:“天色也不早了,那就走吧。”
说着提步走了几下就回头对裴衍道:“你脸上的假面可以一直带着,没事不需要摘下。”
他这个假面可是比她的好多了。
顾清和双眸一亮,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升起。
裴衍没有留她们,他也有事情要安排。
顾清和却回头对裴衍微微作揖道:“大人,我们先走了。”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裴衍微微颔首,示意她们可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