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她并不怀疑，但是老丈这个样子服药已经不能控制，得清创引流。

“这……唉，刚才张某人说姑娘不是大夫，是为了病人着想，既然姑娘已经严明自己是县医，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你这刀割肉的法子，是真的不行，我作为一个长辈不能看着小辈出错，却不给予指导，更何况我还是个大夫。这样吧，我且问你这消渴症究竟是有几种，怎么分辨，遇到脱疽该开什么方子，若是答对了，那对大家也有交待不是？”张元心里知道这老者根本就没救，这女子的医术也不怎么样，但是他对于盐水的法子很感兴趣。

说不定是医家之秘，要是能得来，那就太好了。

他在众人面前一直有礼待人，宽仁有加，等会儿不管这女子说什么，决定权都在他这里，只要他说是错，谁敢说对？

反正这里也没人懂医术。

倒时候只要逼问她在众人面前说出盐水的法子有何用处就行。

就算是主人来了，他也不怕，这女子害死了人，就更加不可能受到包庇了。

至于方子，那可是众人都听到了，与他无关，人能拿他怎么办？

只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大夫身份就是绝对有用的了。

而且他还有推荐信，绝对万无一失！

“消渴症分三消，上消，烦渴多饮，口干舌燥，尿频量多。舌质红少津，苔薄黄……”顾清和张口就来，从病症到药方徐徐道来。

“这……”张元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顾清和居然真的会！

“张大夫，我说的可有错？”顾清和步步逼近，一双明瞳潋滟如波，气势夺人。

“……对，都对。”张元出口就懊恼了，他明明想改口的，可是面对这个女子的逼人的眼神，他愣是没镇住，还步步退后。

顾清和没有停下，冷笑一声便正色道：“而且我还要说的是，张大夫你根本就不敢救人，你怕人死，其实你已经在心里认定了这人是因为消渴症而不是因为旁的，对吗？”

张元一听，再也掩饰不住了，当即就跳起道：“我会害怕？医者不救必死之人，我来看是尽医者的本份，你指着鼻子说我怕？我堂堂州府大夫会不知道怎么救人吗！你自己刚才也说这个老丈有消渴症，那就应该知道治疗脱疽需要菊花，蚤休，地丁，以清热解毒，再加黄连，以燥湿，这法子是医书中自古就有的，你却不用。”

“我好说歹说你都要割肉，正经的法子不用，好，很好，我是老了，管不住你们这些年轻大夫了，这人我救不了了，你去吧！”张元深感自己刚才失了态，不由的转口，来掩饰自己。

终于把烫手的山芋甩出去了。

“不管你们谁是大夫，救救我家老头子吧，他真的要不行了！”老妇人咬着下唇，哽咽着哭腔开口，却是不知道该看向谁了。

船老大也是一脸的为难，他的焦急不比这老妇人少。

“开药方的法子只能在最初的时候保命，却不能救命，这人我可以救得！”顾清和说完这话，盯着张元看了眼，再没有说话，立刻离开。

“怎么走了？”围观的群众诧异了，依照刚才的气势，明显是这个张元落了下风，怎么走的人是她？

顾清和立刻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要去准备所需的工具，这些人不会帮她分毫，她得先找到消炎的药材，再看看哪里有适合的刀具。

她正从人群里面走出，就见到了面色清冷的裴衍，以及他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熟悉面孔。

“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顾清和颇为诧异，她没想到裴衍会在外面等她。

“原本以为你是需要我帮忙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你表现的很好。”裴衍淡淡一笑，竟是满面春风。

他虽然没有进去，但是二人的对话他是听的一清二楚，她有自己要面对的事情，自己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如果她能应付，那他就只需要安静的等她，如果她需要帮助，那么不管再艰难他都会全力以赴，只要她开口。

顾清和一愣，眼波微动，这个时候有人能一直在她身后，其实也很不错。

“公子，我需要帮忙。”顾清和眼底露出的是感激，但是没有时间多说，而是直接开口。

“说。”裴衍知道时间紧急，同样没有废话。

“我需要干净的布料，盐水和匕首，棉花团，酒，中药材我自己去准备。对了，还有火折子！”顾清和心里有了大半的把握，但是严不严重还要等割开了肉再说。

“布料一定要最干净的，我记得船上有布料商人的，去和他买素布，要是能有纱布就更好了。”她接着又道。

如果腐烂严重很可能需要截肢，这种法子在没有抗生素的时候极其危险，好在之前柳含烟的后背也有相似的感染，只要再用一次上次的药方就行，不过截肢后的大量出血她不能控制，难道只能看运气？

这可不好，但愿伤口还没有严重到需要截肢。

“好。”裴衍点头，转身吩咐道：“无冷，你去准备布料，棉花团和盐水，飞翔你去准备匕首和酒，记住要在火上消毒。”

“你跟我去找药材。”他回看了一眼顾清和开口道。

顾清和微微颔首，往船舱底部走。

二人沿着朽烂的甲板，楼梯咯吱咯吱的响着。

来到船仓底部，却是一把大铜锁在门上拴着。

裴衍即刻就从衣袖里取出钥匙，一声脆响门开了。

“怎么多，怎么找？”顾清和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里面窒息的闷热感，等眼睛适应了里面幽暗的光线却又不由的犯难了，当时为了扮作药商可没少运货进来，只找一种还好，现在可能会需要十几种药材，都在哪里放着？

“要什么药材？”裴衍淡问道。

顾清和看向裴衍，往里走道：“连翘、金银花、艾叶……”

消炎的药材越多越好。

“连翘在西面第二个货箱，金银花在东面第一层，艾叶就在你的脚边……”裴衍只听了一遍就能准确的说出位置。

顾清和来不及感叹他过人的记忆力，只能抓紧时间找药材。

两个人同时找，速度快了许多。

“你有几分把握？”裴衍看着顾清和弯腰的背影，面色如水低声问。

顾清和摇摇头，淡笑道：“三成，是不是很惊讶。”

裴衍抿着双唇，没有开口。

“我只有三成把握，因为船上的环境并不适合动手术，也没有合适的工具，如果要截肢病人还会大出血，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要一试，这不是赌气，而是要告诉大家正确的方法，只要方法是对的，就该用，我就没有错！”

“都好了，我们走。”顾清和说完，双眼闪动欣喜的光芒，捧着大把的药材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