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和胳膊肘撑着,虽然是在守夜,但是两个眼皮子在打架,哈气连连的。
裴衍倒是背脊厅挺立,提笔写字,昏黄的灯光照的他的侧脸更加立体。
“咯噔——”
顾清和的眼前出现了无数个裴衍,眼皮子终于不打架了,因为她闭上了眼睛,下巴却撞上了桌子。
“你不是说要守夜的?怎么先睡了?”裴衍被她发出的声音吸引,轻笑着问道。
“大人,你有事情要做,自然能集中注意力,我盯着桌子看,久了自然就困了,不行,我要洗洗脸。”顾清和捂住嘴,打个个哈气,眼角渗出了泪。
要不是裴衍在这里陪着她,可能都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下午的那个手术是在是累人,真的是身心俱疲。
“要不你先去睡睡,我这里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处理好,可以替你看着他。”裴衍看顾清和眼眸好似睁不开,便放下笔杆道。
顾清和以冷水敷面,顿时浑身一颤,清醒了点,又反复擦了擦脸,抬眸道:“大人你的好意我领了,今晚很重要我不能睡,万一病人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困意过一会儿就没了,我既然说了要守夜的就不能睡,不能睡。”
她在心里暗示。
说着揉了揉太阳穴,舒了舒眉。
“还好师父将这提神茶的方子给了我,喝一口好多了。”顾清和在伙房煎药的时候顺便煮了些姜医士之前给的提神茶。
“你会下棋吗?”
啊?
下棋?
顾清和看向裴衍,摇头道:“不会。”
“我还没说什么棋,你就睡不会。”裴衍收拾了身前的物件,摊开了一张张宣纸。
顾清和放下毛巾,推开窗子后通通风,换换屋子里的闷气,坐回了原处道:“不是围棋就是象棋,我虽然知道一些,但是要真下起来,还真是不会,不要两下就输的片甲不留,玩也没有意思,而且这船上应该也没有棋具吧,或者说大人你带了?”
他应该没有的,那个时候走的急,不可能随身带着这么一个东西。
“棋盘没有不是问题,这不是还有纸吗?”裴衍挑眉一笑,又道:“而且还有其他方式下棋,你都说了是玩,输赢自然不重要。”
顾清和微微点头,有点道理,正好也可以提提神。
“那我准备。”他将油灯靠近了些,光亮都聚集到宣纸上,还刻意放整齐了些。
顾清和眸子一亮,道:“这是要在纸上画棋盘!”
裴衍赞许的点头,低眸提笔。
“可是没有棋子,怎么玩?难道要将宣纸撕扯成一片一片的再表上记号?会不会太麻烦?”顾清和疑惑道。
等等,好像还有一种方式!
“大人,你这是要下五子棋?”
“你知道这种玩法了?不是说不会的吗?”裴衍眼底闪出一丝笑意。
顾清和凑了些,眯眯眼道:“这个除外。”
“那正好,我执黑,你用白,黑色涂上就行了。”
“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式。”顾清和来了神,取了裴衍手中的笔杆。
油灯虽暗,却照得她脸颊粉若桃花,双瞳潋滟。
这棋一下就是整夜。
夜尽天明,东方日出。
江上的日出要比陆地上更加的瑰丽,方眼望去,天边鱼肚白,低头俯身,水面光粼粼。
顾清和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身子,推开了舱门往外走。
“婆婆,你这一大早是要来看老丈了?”顾清和双目一亮,笑脸相迎。
老妇人微微一笑,道:“我来看看老头子,不放心。”
顾清和微微一笑道:“好,婆婆你去瞧瞧,昨晚上老丈可是问了您呢,您去了他也可以放心。”
“好,好。”老妇人连说了两个好字,往里面走。
裴衍跟着顾清和出来的时候与老妇人相遇,他微微颔首便大步离开。
入眼的光亮让他已经适应了昏暗仓房的双目有些不适,以手覆住前额,纤细窈窕的背影入眼帘。
“可以见人了吗?你不看着?”他嘴角翘起,缓步走至顾清和的身侧,开口问。
顾清和侧脸看了眼身侧的裴衍,转而望着初现的秋阳道:“没事了,等老婆婆走了之后我再为老丈清理几次伤口就好了。原本以为要个三两日,竟是提前了这么多,心里实在是欢喜。”
病人在自己的治疗下能恢复如常,实在是一大幸事。
“有风拂过的感觉真不错,不知道上京有没有这样的景致。”她素手扬起,反反复复,感受江面清风。
其实这里面还是带着一丝寒意的。
但是对于一夜未睡的她来说,凉风拂面更能吹走瞌睡。
裴衍双手撑在栏杆上,任由江风拂过他的衣袖,笑道:“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一般人瞧不见,你要是想看,我可以带你去。”
顾清和转而笑道:“不是皇家园林吧?”
“怎么这么想?”裴衍似笑非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勾唇问道。
“如果不是皇家园林,为什么一般人去不了?”顾清和托腮道。
“不是,等到了你就知道了。”裴衍笑笑道。
顾清和一愣,她好像没说也去吧?
强买强卖?
“姑娘,你能进来一下吗?”老妇人从房间里面出来,走到顾清和的身边道。
“好。”顾清和看了眼老妇人,见她有些窘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要对她说。
进了屋子,老妇人噗通跪在地上。
“老婆婆,您起来,不要跪我,否则我就真不好意再救人了。”顾清和没想到老妇人一进屋就跪在地上,吓她一跳,赶紧上前扶起她。
“我们老夫妻真的很感谢姑娘您,但是实在是没有钱两给姑娘,这次上京都也是为了投奔自己的女儿,之前老妇人就说了要将水牛送姑娘,姑娘却没有拿,这次说什么也要收下。”老妇人没有起身,而是继续说着。
“我知道了,我答应您,水牛我现在就去拿,在哪里?”顾清和赶忙答应了。
“不用去了,老妇人已经牵过来了。”老婆婆见顾清和答应,慢慢起身,脚步略快的走出了门。
“姑娘,你看。”老妇人欣喜的开口。
顾清和往门外看去。
一头通体黝黑的水牛鼻子突突出气被牵老妇人牵着,牛尾巴晃晃,双眼炯炯有神。
还真是牛气冲天!
顾清和嘴一抽。
裴衍望着,低低一笑。
“老婆婆,牛我收下了,但是老丈清醒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旁人了,等过个几日再说。”顾清和很烦张元,还不想见到他。
老婆婆满口答应。
顾清和等她走后又为老丈清洗了一遍伤口,之后又去伙房煎药,整个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深夜,江上微雨,天幕无光,一艘通体乌黑的平底货船如寒星般点着几盏照明灯笼,被风吹的荡悠悠打了个转,撞到壁上又回旋,低低响着,船体静默着在汪洋里劈水行驶。
微雨不停,逐渐豆滴落下,竟打的船帆噼里啪啦,溅落到甲板上,渗透进船仓底部。
甲板上的船工却是不能躲在底部的,得有人在黑夜里打灯巡视,以免撞上黑礁暗流或是撞上了较小的船只。
巡视的船工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站在船头向黑夜的江流望去,一眼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