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她认清楚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顾大夫,你记住了,病无常病,药无常方,只要你静下心,终有可以替代的药方。”姜医士看着前所未有沉默的她,音色如暮鼓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败血症是什么,但是如果让我开方,我会先清热败毒、然后清营凉血。栀子清热凉血,黄连、黄芩、连翘苦寒直折,清热解毒……”
他一直说着,没有停止。
随后对外面喊了一声,让人拿来笔墨按照他所说的写下去,立刻煎药煮。
顾清和听着姜医士的话,心里陡然一动。
她其实不应该害怕,她已经决定了要救小王爷。
又怎么能因为这一个难题而被吓倒呢?
没有青霉素,还有中药,中药材不是她最擅长的吗?
师父,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不会放弃的!
顾清和立刻打起精神,开始在脑海里搜索能够替代青霉素功效的中药材。
黄连、黄芩、连翘……
这是师父用来清热解毒的,她该用什么药材?
到底有没有那个方子上记载了中药可以治疗败血症?
顾清和在不停的想,不停的想。
脑子里明明有很多药方,为什么现在就用不到了呢?
是因为她已经认定了败血症只能用青霉素治疗,而不能用中药,所以那些方子就被她忘在了脑后?
究竟有什么方子可以救人?
董慈在一旁看着,并没有讲话。
他在想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不信她说的话!
二人之间的对话就像是非常熟悉的两个人。
甚至刚才那一番对话,虽然听着像是长辈在劝说晚辈,倒不如说是师父在为弟子解惑,为她指引一条道路。
莫非她是姜垣的弟子?
来恭宁王府就是为了救他?
且在看看。
“董院使,你认为呢?”姜医士突然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董慈,略沉吟道。
董慈心里明白恭宁王留他在这里就是为了看住二人,看他们是否有暗藏祸心。
恭宁王虽然被暂时劝服了,可也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
如果不是王妃晕了过去,他绝不会答应!
“顾大夫说的一切,我可是闻所闻问,姜医士问我是问错了人,即使董某人为太医院的院使,也不是任何病症都能轻易解决,小王爷就靠二位了。”董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讨厌自己。
明明是医者,应该向他们一样在病人垂危的时候不放弃,坚持到最后,可是他不能,他和他们不一样,他身后是董家,是董家的荣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个时候选择闭口不言才算安稳。
姜医士突然笑了,笑的很轻,“小慈,今日你在恭宁王面前替我说话,我在这里多谢你了。”
董慈听着姜医士的话,双手握拳在后,眼底微微一动。
这个称呼多久没有听到过了。
“不敢,您曾经是我的师父。”董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记忆回到了过去。
姜医士接着道:“你知道我看着你想到了谁吗?那个时候我记得你和你大哥时常来向我讨教病案,你与他是同胞兄弟,相貌无二,我还总是将你们认错。现在想想,不是我那个时候看错了,而是你们真的很像。”
“是啊,可惜大哥已经不在了。”他抬起眸子,淡淡一笑,只一瞬间就掩藏了眼底的异色。
姜医士不再说话,而是看向顾清和。
董慈已经变了,变的他不认识了。
那个时候两兄弟一直跟着他的身后,非要和他学医,觉得他切脉比自家的父亲还要厉害,就成天追在他的身后,气得董家那老头子嗷嗷叫,甚至做到了要断绝关系的地步。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多好。
顾清和在思考事情的时候耳朵是自动闭上的,所以她并没有听到二人说了什么了。
“败血症要用中药,就必须能有功能和青霉素一样的中药材……”
她皱着眉头,在拼命的想。
如果那个时候她再认真一点,将每个中药材的化学含量都弄清楚,是不是现在就容易多了?
“姜医士,您想到了什么没有?”顾清和抬起头,准备向自己的师父寻求意见。
姜医士听了顾清和话,略微沉吟道:“你既然说了这种病是因为病菌而引的,那么如何去除病菌才是第一要务。”
他虽然是刚刚得知这个病症,却凭着直觉说出了口。
去除病菌才是第一要务……
对,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她一直在误区里面,一直想的是什么中药材有与青霉素一样的化学成分。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灭菌,青霉素之所以能挽救败血症病人,靠的就是它猎杀病菌的能力!
杀菌之后,还要靠病人自己的免疫力,最好能自我修复,为的是防止过分依赖抗生素。
那么中药材里面能灭菌的药材是——
顾清和想了想,眼底发出一阵亮光,她的思路越来越清楚。
要救败血症病人最重要的就是几点。
首先要抑制病菌的滋生。
解决病菌,也就是其中大部分的金葡萄菌。
她记得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中药里面可以可以抑制细菌滋生的中药材是金银花、连翘、蒲公英、黄连……
其中对金葡萄菌抑制力尤其要强的是黄连和金银花。
解决了病菌的滋生,下一步就是提高病人自身的免疫力。
柴胡能够补充体叶细胞免疫力。
这样一来便是要靠本能来激发体内的免疫力。
还有,鱼腥草、甘草、板蓝根都是必要的药。
顾清和面露喜色,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她终于已经想好了药方!
师父的药方也是对的,他的思路是解毒,用的恰好也有甘草和黄连等药材,只要再加上她想到的,那么败血症未尝不可控制!
最重要的是小王爷的败血症不是很严重,发病不过半日,只要今晚能够控制住,那么就可以
顾清和立刻转身,提笔就写。
姜医士见她已经有了想法,欣慰一笑。
“姜医士,这里是我写的药方,我打算让下人去煎药,您看看是否能行。”顾清和将药方呈给姜医士。
姜医士接过了,从上看到下,道:“试试吧,给小王爷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如果不能成功,那么他就将所有的责任揽下,绝不会让她出事。
“好。”顾清和微微一笑,唤来了下人吩咐的人熬药。
董慈看着二人眼眸里因为在困难中找到方向而闪动的光芒,顿时觉得自己变得黯淡了。
可是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在光辉中的人。
下人得了药方,立刻下去准备。
外面候着的恭宁王看着又一个下人从屋子里面出来,心里是高兴的吗,这就是说终于有人敢开药了!
“王爷,王妃往这里走了!”一个粉衣丫鬟急的红着一张脸,匆匆跑到恭宁王的面前禀告道。
“你们怎么照顾王妃的?”恭宁王低吼着训斥道。
丫鬟吓得哆嗦,不敢回话。
“是我非要来的,我要看着我儿醒过来。”王妃没有让丫鬟搀着,而是自己前来。
“你还不回去,里面还没有动静呢!”他一阵焦急,又道:“怎么穿这么薄就出来了?”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感觉回去拿一件大氅,还有手炉。”恭宁王拉过她的手,往屋子里面走了走,顺便将自己身后的大氅脱下来盖在她的肩上。
“我瞧见了,刚才下人拿着药方出去了。”她已经哭红的眼眶已经发肿,却因为这一件事情而牵动嘴角,微微笑着。
“没有,你看错了。”他怕现在给她希望,过后又会失望,才不敢说出来。
“没有,我不会看错的,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王妃一脸哀求,她想去看看儿子。
“不行,我已经答应了裴首辅,在医治的过程中绝对不会进去打扰。”他又何尝不想进去?
只是不能,这个时候进去就是打扰大夫看病。
再难也要熬着。
“可是那是我们儿子,又不是他的,他凭什么这么说?”王妃眼泪连连,靠在他怀里轻轻抽泣,又道:“而且那女大夫既然是真,我们看上一看又何妨?”
恭宁王一脸的无奈,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要她一哭,梨花带雨的怎么能不让人心软?
“好了,我亲自去瞧瞧,你在这里等我的消息。”他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
“谢王爷。”王妃一阵欣喜,给他行了大礼。
恭宁王眼里流出笑意,转身就去。
不仅仅是恭宁王府闹的厉害,荣国公府的内宅也不安稳。
只不过不同于恭宁王府内宅里丫鬟婆子们慌慌忙忙的进进出出,荣国公府的丫鬟婆子可是屏息伫立在一旁,半句话都不敢说一声。
一个小丫鬟在寒冬中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一旁的大丫鬟立刻捂住她的嘴道:“你小心一点,里面正闹着呢!”
说着又往里面看了一眼。
屋子里面只有五个人。
“你个混账东西,胆子大了,敢瞒着我,去和小王爷当街斗殴。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姜医士现在还在恭宁王府,我们连说一句话的权利都没有。你个混账东西,都是因为你!”一道怒火中烧的声音响起。
站在中间的这人面色如火,手里拿着一根成年男子手臂大小的粗木棍,直接重重的砸在地上。
“我没有错,是他先开的口,是他先挑衅我,说我们荣国公府的人都是缩头乌龟,我气不过才上前揍他几拳,根本没有想要置他于死地,至于他被刀划伤完全是个意外。当时我们真僵持不下,他走了我一拳,我也踹他一脚,然后他身旁的侍卫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帮忙,直接拔了刀就向我这边冲来。我也立刻拔刀相挡,我没有想到的是小王爷居然帮我挡住了他侍卫的刀,然后他的胳膊就被划伤了。?”跪在地上的男子不过十六七,却是挺直了腰背,一脸的不服气。
“你说什么,不是你弄的?那你为什么不解释一句,现在才说?”荣国公呆住,手里的棒子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先悬到他的头上。
荣国公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根本和他的儿子没有一点关系。
“因为他也说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打架的事情,虽然说是街上,其实也就是个小道,小王爷带的人早已经将四周围了个遍,根本就不会有人靠近,既然我答应了他自然不会到处说,可是今日姜医士被扣留在王府,生死未卜,我就不得不说了。”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正色道。
“我就说嘛,不会是孩子干的。你看你这老脾气还是没有改。”说话的老妇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很是轻松。
如果能将荣国公府置身事外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荣国公府是不能逃脱了。”荣国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如果小王爷能被治好了病,恭宁王就不会找我们荣国公府麻烦了。”绛珠一直立在几人的旁边,这才开口说话。
陈君绮也道:“这样师父就没事了吧?”
“怎么会好?你们还不知道吧,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不敢接治,唯有董慈这个太医院院使受了皇命,没办法推脱才去了恭宁王府,而且几个时辰之前王府的府兵可是在到处找大夫,现在整个京都的大夫都聚集到了王府。”荣国公摇着头,大步一抬,猛得坐回了首席位置。
“你们想想要不是因为病情太重,太医院的众位太医都不敢治疗,人家堂堂一个王爷还要这什么民间的大夫!”他几乎是一口气憋出来的。
“国公爷,有消息来了。”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大喊了一声,语气里似乎颇为喜悦。
“进来。”荣国公没好气的将棍子丢到一边,挥挥手让他进来。
“国公……爷,好像又有一个大夫进去了。”来禀告清白的下人胸口起起伏伏,不断的喘着大气。
“又有一个大夫?”荣国公并没有再意,反正这也是无用的。
“……是,听说是裴首辅亲自送去的。”下人喘着气道。
“你是说他亲自送过去的?”荣国公转过了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下人觉得自己的话没有错,去也不知道自己老爷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
“果然是下的一手好棋,我们这边坐死了,没有办法,他就趁机去联络恭宁王!”荣国公气得脸上发紫。
哐当——
他砸碎了一个上好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