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出现疫病已经大乱,不过皇命顷刻便下,此时的长安堂已经大开,就等接治病人,但是不管其他医馆怎么拥挤,长安堂依旧是空无一人。
不,不是空无一人,只是没有病人罢了。
“顾姐姐,我们都已经做好的准备,为什么没有病人上门,难道真的只有安远侯府的小姐感染了病情吗?”小丫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干净的衣物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不会啊,明明其他医馆有病人愿意来治疗的,长安堂怎么会没有人?
“小丫,病人是不愿意来。”顾清和心里清楚自从三司会审之后长安堂这三个字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根本就没人会愿意来,至少不会是主动来。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有个人非常重要,只要他安好,那就有救了。
”清和,我不担心有没有病人,只要我们长安堂有药,就绝不会有问题,我担心的是药不够。“墨梅也在一旁出声。
她已经知道青霉素可能有作用,还是抱着希望的。
”墨梅,我们的能力有限,光靠我们长安堂的弟子是不行的,这样的疫情,除非是全城的医馆都一起制造青霉素,这样怕是还有一线希望,否则我们的青霉素只能是杯水车薪。“顾清和虽然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病症,也给了青霉素,但是药物有限,她能做的并不多。
救一个算一个而已。
“若是青霉素用光了,那些人再来岂不是等死?”瑶儿侧脸望了一眼顾清和问道。
“愿意相信长安堂的自然不会死。”顾清和叹息道。
她该做的都做了,生死不过都在他们自己手里。
生死一念间,就看他们怎么抉择了。
这番对话让医馆内的情绪有些低落,谁都没有讲话。
就在此刻,长安堂的大门处跑来一个大汗淋漓的男子。
“怎么样,外面怎么说?”急着出声询问的是瑶儿,她正准备将整套的衣裳浸泡到水里煮沸。
门外站着的则是阿泉。
“下旨了,皇命已经下了!”他这一次有经验,随身携带一个水囊,立刻灌下肚又道:“皇命上说的是要将城西全部隔断,并且派了军官监管,但凡是有腹泻呕吐症状的病都必须送到疫区治疗。”
“什么?”顾清和面色一变,正听见他这么一句话,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谁是总管医官?”
怎么这样?
上京的病人怎么能抓到城西?
这哪里是救治,分明就是断了活路!
“是董院使。”阿泉点头又道:“对了,安民药局和京都药行在分发预防疫病的药方,我亲眼看到和董院使站在一起负责指挥的就是张元。”
顾清和眯眯眼睛,略沉吟道:“董院使还要负责宫中的安危,疫区应该是交给张元了。”
张元这人如果接管,倒是在情理之中。
“那我去告诉师父。”顾清和点了点头,正准备将手里消过毒的衣裳放置好就听见门外陡然传出一阵细小的声音。
“顾大夫,救救我娘……”顾清和转头看向喊叫的人,双瞳微缩。
这不就是执意要去百和材的那个男子吗?
“顾大夫,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娘送到百和材更不该推到你,求求你收留我娘……”男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断的哀求,不顾他依旧孱弱的身体。
顾清和皱眉,既没有赶他走,也没有同意让他留下。
“清和姐,现在全城都在抓人,不能让他留在长安堂。”阿泉看了他一眼,焦急的看向顾清和生怕她答应。
虽然说长安堂是医馆理应救治病人,但是这个时候连太医院都已经下了定论,皇命也已经下旨封锁疫区,怕是根本就治不了了。最重要的是长安堂没有足够的青霉素,怎么也不能收留他?
“那个药本来是给你娘用的。”顾清和只说了一句,便让男子后悔莫及。
是啊,他娘的病更急,比他严重,若是这个时候让娘先服用就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顾大夫一定要收留我娘,若是让那群官兵抓到就死定了!”男子说着重重磕头磕头在地。
“你娘现在哪里?”她扫了一眼地上的男子,出声询问。
“就在景阳大街一家磨坊的小门后,我不敢将娘带回家去,就将她藏在那里。”男子连忙开口,不敢有任何的迟疑。
如果长安堂不收留,他娘是绝对活不了了!
“你留在长安堂,你娘我会负责,你先和堂内的弟子一起到长安堂内室候着,我另找他人去接你娘。”顾清和看了一眼男子,点了点头并吩咐阿泉带他下去。
“你也不要抢着去,这个时候你根本就不能露面。”
男子自然明白,他若是露面,指不定就有人会找到他娘。
阿泉一阵诧异,欲言又止,却还是照做。
“好,我带他下去。”他应声退下。
得了顾清和的亲口承诺,男子眼底闪现喜色,连连道谢,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才被阿泉拉着离开。
“小丫,你去找方大夫,让他接人回长安堂。”顾清和看了一眼二人点头道。
人果然好了,她的猜测没有错!
“顾大夫。”
就在顾清和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长安堂大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顾清和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董柔,这个时候她不是该在董府吗?
毕竟董慈可不想她出来。
“顾大夫,我有一事想要问个清楚,事关那个药。”董柔一进门,看了顾清和一眼便这样开门见山。
“有效,我师父带去的药就是能治疫病的青霉素,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确定齐二小姐是什么病,所以才能师父去,但是显然齐二小姐并不想要我们的药。”顾清和对她没有坏印象,随所以才愿意开口。
“也就是说,你的药对疫病有效是吗?”董柔眼睛里满是喜悦之色,她的兴奋根本就不加掩饰。
“是,现在我可以肯定,青霉素能治疫病。”顾清和偷偷将青霉素送给那男子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若是男子被治愈,那百分之百是炭疽病,而如果死亡,此疫病则无药可医,幸好上天眷顾。
正好就是炭疽病!
“顾大夫,董柔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她的神色莫明的坚定起来。
顾清和眯着眼睛笑道:“难不成是照顾董林?”
“你……猜到了?”董柔一愣,随即笑了,她这是有多明显,自己的弟弟不知道,旁人早已经看出。
“你放心好了,董林就算是要去,我也不会让他去的,我还需要他制药,若是没有人在长安堂,就算是去了疫区,我们也无药可用不是吗?”顾清和轻笑一声,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两次可都是来见她,哪次不是为了董林?
董林有个好姐姐。
“有药就好了,这样我回禀父亲也能力强些。”董柔望着她笑了笑,是真的开心。
曾经疫病害了董家的人,如今她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受害!
“你要是想看,我这里有一个鲜活的人能证明。”顾清和微微笑了笑,对她点头道。
董柔的眼底满是激动,“好,我跟你去。”
如果人还活着,那就可以告诉父亲,这药是有效的!
能救人!
她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城西疫区。
披坚执锐的士兵将小小的村庄围住,密不透风,长长的队伍绵延看不见尽头。
“我们要出去,为什么不让出去,我们没有病!”几个短打补丁百姓涌到被阻隔的削尖木栅栏前,气势汹汹的要望外冲。
“安远侯府的齐二小姐也是病者,为什么不将他们也一定关押在此!”
“对,为什么不让她也进来!”
守卫们收到命令阻隔他们进城门,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般情况,只能极力将人往外推。
“安静!”随着一声高喝,众人纷纷往商议处看去。
一长袍对襟衫的中年男子远远走来。
“是张监官……是张监官!”有人欢呼,因为他是大夫,只要他还在这里说明,他们还有活的希望。
“张大人,求你救救我们,求你了!”
“张监官,您终于来了,您是来救我们的对吗?”
“各位,对不住了,张某人并非是来治病。”张元享受这样被众人拥戴的感觉,不自觉的扬起了眉梢。
但是他还有正事要办。
“那……是来做什么的?”有人诧异出声。
“所有出现发热的病人,全部移到西坑!”张元望着这群人,不由的勾起了嘴角,他们最好都死了,这样疫病就会被控制,京都无恙,倒时候他就是最后直面疫病的医官,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然直面疫病并非是他本意,可他已经退无可退,只能以此一搏,若是万幸自己便可青云直上,若是倒霉,也好过终身仕途止步,总归也有个美名。
他不亏!
不过他会万千小心,绝不让自己和这些人接触。
就想方才说话,他也是巾布蒙面,隔得远远的。
“你……你说什么!”原本是盼望救星,没想到下一刻就是索命的阎王。
“张元,你说清楚,为什么要处死我们!”有人瞪着眼睛举着拳头大喝。
“对,说清楚,亏你还是安民药局的监官,我们哪里有病,你说清楚!”又有人愤愤出声。
西坑是什么地方?
那是埋死人的大坑,他这么说,就是非要他们死不可了!
张元走守卫中走出来,扫了一眼众人,一字一顿道:“因为这是太医院的指令。”
但但这十个字,就在瞬间将众人的气焰浇灭。
是啊,这是指令,他们不过是贫苦百姓,为了最直接控制病情,就只能屠杀。
他们根本反抗不得!
“好了,就从这里开始。”张元扬了扬下巴,出声后便退回到守卫身后。
他可是很惜命的。
“等等,人并非是药无可医,我还办法。”突然一道老者的声音打破他的话。
张元瞬间怒目,他倒要看看是谁!
来人一袭白衣,须发花白,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姜医士?原来是你,怎么长安堂有资格行医了?”张元呵呵一笑,眼底满是嘲讽。
他没有好奇人是怎么来的,因为这里虽然是疫区却规定了只要是大夫都可以进来,但是进门容易出门难,他留在这里是为了前途,而他——
长安堂如今已经关门,他还想来疫区救人,简直是送上来打脸。
“长安堂虽然关门,可姜某人依旧有行医的资格,京都发生疫病,医者责无旁贷,张大人这是何意?”姜医士既然决定来疫区就自然有他的打算,他并非是硬碰硬。
闻言,张元气的咬牙,他怎么就给忘了,这个人不算是长安堂的大夫,他是曾经的太医院医士!
“姜医士,话是这么说,可如今已经有了太医令,这是董院使亲自下命,凡是有高热者变划分为疫病区,这病无药可医,只能如此,为了不让京都沦陷,也是为难之策,若是姜医士有何高见自然该向董院使说明。”张元现在明着来,他要接人打脸。
你不是曾经的医士吗,那我就用现在的院使压你!
“董院使有亲自下处死命令吗?”姜医士眯着眼睛,没有慌张。
他心里明白,董院使还不敢。
因为齐二小姐还病着,他若是现在就直接宣布疫病无药可医,就等于将齐二小姐也丢弃了,这是直接得罪安远府,他不敢的。
“不是董院使这说,但我有权利,因为我是太医令命令下指明的医官。”
言下之意就是你就算再厉害,这里也没有你说话的权利。
疫区最外道。
“站住,你是谁?”守卫的士兵正色看着走近的人影。
斗篷下的纤细身影,掏出了一个令牌,那二人便行礼问候。
“我要进去看看。”女子声音清朗,没有畏惧。
守卫门对视一眼,点头离开。
女子将斗篷遮面,疾步走了进去。
“疫区已经被隔离,董家小姐为什么还要进去?这进去可就是一个死字。”一个守卫望着女子的背影摇了摇头。
可他不能不放行,那是太医令,是可以在疫区通行的。
“到底是医者仁心,董家小姐是个姑娘,虽然上面已经封锁疫区,可还是不忍,但这能有什么用呢?”另一个守卫也是无奈,望着被削尖的木栅栏,长叹气。
董柔只管往前走,等二人开口已经走出大半远。
说来是隔离区,但是方才走的那段是军队后勤的划分区,再往前才是隔离区,而最前面就是疫区了。
她一路走着,两侧守卫的士兵虽然好奇,但是命令决不允许他们移动,只能面无表情的靠眼珠稍稍移动他们还是活人。
“站住,你说谁?”又是相同的问题。
董柔想了想还是摘下斗篷。
“我是奉董院使的命令,前来查看病情的。”说着将手里的太医令取出。
“原来是董小姐!快请。”领头的一个军官大为惊吓,忙围着她一侧以确保安全。
董柔点头道谢,继续前走。
“前面的是——”她走了几步,发现正前方一群守卫而中间的两个人她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