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格尔一脸和煦的笑容,如春风拂面,扫过齐浩楠,定格在她的脸上,幽幽道:“我现在不用金格尔的身份,用我原来的身份,跟齐公子交个朋友可以吗?这一声声二皇子,一下子拉远了我们的距离,齐公子,只要你喊我一声叶寒,我就走,绝不耽搁半刻。”
金格尔的脸上布满了真诚,眼角眉梢说不尽的嫣然妩媚,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清魅光彩,浑不见平日里那股令齐浩楠厌恶的痞气。
齐浩楠不由得低下头,轻声唤了一句:“叶寒。”
金格尔心弦一震,这一声叶寒,恍惚间觉得和十五年前那一声声叶寒竟是如此的相似,心中不确定再次浮出水面,掀起滔天的骇浪。
金格尔勾起唇际,笑容灿灿,动人心魄,“齐公子,雪公子,告辞。哦,对了,雪公子,既然你们不去吃饭,就把那锭银子给我,我也好到街上找些吃的。”
雪莹掏出银子,重重的砸在金格尔晶莹白皙的手上,挥手道:“二皇子,不送了!”
金格尔转身欲离去,却忽的又走到齐浩楠身边,正容道:“齐公子,以后你我见面,就称呼我叶寒可好?”
齐浩楠不卑不亢,从容道:“只要二皇子不再纠缠于我,齐某可以答应。”
金格尔隐藏不住自己的开心笑容,欣然道:“我答应,我全都答应。”
齐浩楠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金格尔,发现金格尔似乎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昨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自己和景宇,叶寒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叶寒和她相识的时候,她才三四岁,按理说,三四岁的时候,并不会记得很多事情,但是,对叶寒的印象,却很深很深。
一个原因是那一年,叶寒斩钉截铁的说,将来一定要娶她,她只能嫁给他。
那时的叶寒,只是一个跟着母亲四处颠沛流离的小孩子。
齐浩楠不知道的是,还有很多。
金格尔的母亲,是名闻江湖的辣手美人花叶青萍,江湖人并不知道他们垂涎三尺的叶青萍嫁了人,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叶青萍身边多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却无人知道叶青萍的丈夫是谁?
叶青萍带着儿子,四处漂泊,大多时候,都是靠走江湖卖艺为生,她的武功,虽然不在高手之列,但她的制毒术,还有毒砂掌,却让人望而生畏。
叶青萍带着儿子,走遍了大金国的山山水水,没有人知道她这样做是何目的。
后来,叶青萍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时间一长,人们似乎已经把他遗忘了。
叶青萍凭籍自己的美色,引诱八指叟,好让自己的儿子能拜他为师,谁知八指叟并没有上钩,并出人意料的答应了叶青萍的要求。
无他,只因叶寒骨骼清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
从那以后,他们母子稳定了下来,和八指叟住在一起。
八指叟对叶寒是倾囊相授,可谁知,在叶寒武艺学成之时,叶青萍却一剂毒药,害得八指叟命丧黄泉。
八指叟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生纵横江湖,杀人无数,却落了一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叶寒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景宇媲美的男孩。
小时候,总觉得世界上最漂亮的男孩,最聪明的男孩,就是景宇,谁知,看到叶寒以后,才发现,景宇并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漂亮男孩。
她的心里很不舒服,她不希望有人比她的景哥哥还要漂亮,但是,这个叶寒,却总能想出办法逗她笑,总能变出各种各样的玩意陪她玩。
景哥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她背诗,认字,她喜欢爬树,喜欢坐在树上看风景,可景宇一瞪眼睛,她就乖乖的爬下来。
叶寒不一样,只要她想玩的,叶寒都会依着她,满足她的各种无理要求。
所以,她渐渐的喜欢上和叶寒一起玩。
只是,没多久,他们就分开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叶寒,只是,每到过年的时候,她总能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是各种各样的礼物。
现在,她知道了,这些礼物,是叶寒,不,金格尔送来的。
他易容成雨润,吴启仁,都是一个目的。
斗转星移,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美丽活泼的小姑娘,她的脸,因为一场天花,已经失去了美丽,再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齐浩楠,为和金格尔还是死死纠缠呢?
齐浩楠百思不得其解,这身人皮,她剥得很完整,没有人能够找到破绽,即便是让她脱光了,也无所谓,从外表上看,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只是,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生活习惯却无法掩藏,一举一动,稍有流露,就会被人看出破绽。
所以,她尽量不和金格尔相处,可你越想躲避,越是逃不开,尤其是哪个最想躲开的人。
景宇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想起来,应该是自己那一招夜叉探海吧?
可现在还不是离开丹阳城的时候,西夏和大金国的边境之处,隐藏的二十万大军,需要有源源不断的粮草支撑。
一年,她相信,再有一年的时间,她一定能够得到她想要的。
金格尔走在街上,脑海里全是那一声‘叶寒’,越联想,越觉得齐浩楠和月姑是同一个人。
他不在乎月姑是不是一朵胡,现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那个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和那个即将到丹阳城与他争个高下的太子,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他从来都是一个头脑清晰的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从他见到月姑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长大以后,一定让这个美得像精灵一样的女孩子成为自己的妻子。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付出了比常人多出数倍的努力,跟着八指叟学艺的时候,也在跟母亲学制毒之术。但是,他拒绝了学习母亲的毒砂掌,他不想自己的手掌变得粗糙,难看。
他无时不刻在幻想着用这双凝脂玉手抚摸月姑的身体,所以,他一定要保持身体的完美。
不知不觉,走到了茶庄门口。
无意间一扫,金格尔发现,茶庄已经开门营业了。
他和景宇比试过后,他命令手下人煽动那些赌徒,砸了景家多家店铺,景宇便下命令关闭了所有店铺。
为此,百姓怨声载道,把怨气撒在了那些赌徒身上,赌徒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现在还不到七天,茶庄怎么会开门了呢?
金格尔的身影刚刚走到店门口,眼尖的伙计已经看到了他,伙计赶紧上前殷勤迎道:“草民参见二皇子,二皇子若是无事,请到小店喝一杯茶可好?”
此时,掌柜的听到声音,也已经走了出来,恭敬地迎请金格尔进店。
金格尔想到刚才的疑问,微笑着迈步走了进去。
小二已经为金格尔沏好了一杯茶,金格尔坐在椅子上,还未开口说话,掌柜的便扑通跪倒在地,满脸感激之情,“草民给二皇子磕头了,多谢二皇子伸手相帮,小店才壮着胆子开了门,今日开门以后,便有赌徒上门要砸店,草民一提二皇子,那些赌徒立刻吓跑了,草民真是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才好。”
金格尔淡淡一笑,优雅的抿了一口茶,抬眸道:“掌柜的,大金国律法森严,岂能容的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保护百姓的安全,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是本皇子的责任,所以,掌柜的不必谢辈本皇子。”
掌柜的起身陪笑道:“二皇子真是心怀天下,大金国有您这样的皇子,定会日益昌盛。”
这时,小二从柜台后面捧着一个精美的瓷罐走了出来,掌柜的赶紧接过来,放在金格尔面前,堆起笑容,“二皇子,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听说您现在住在客栈,草民本想给您送到客栈去,谁知到了客栈以后,才知道后院不许外人进去,只好又回来了。谁知今天竟巧遇二皇子,还请二皇子收下草民这片微薄的心意。”
金格尔点点头,淡雅一笑,“掌柜的,那本皇子就不客气了,天近午时,本皇子还没有用膳,就不叨扰了,再会。”
金格尔起身拿起瓷罐,就要告辞。
掌柜的赶紧起身相送,并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双手奉上,“二皇子,按道理草民应该请您吃一顿饭的,只是,今天店里事务繁忙,而且草民身份低微,所以,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金格尔毫不客气的接过金锞子,风度翩翩的飒然而去。
金格尔刚刚离开,景宇便从后面转了出来,掌柜的冲他点点头,景宇会意的一笑,坐在了椅子上。
昨日齐浩楠侧面告诉他们,让他们开门营业,景宇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言开了门。
本来这个茶庄他是很少来的,现在齐浩楠住在了陆文祥家里,要想看到齐浩楠,只有常到茶庄走走了。
想不到,刚到茶庄坐了没一会儿,就遇上了金格尔。
金格尔来到茶庄,用意非常明显,还好掌柜的机灵,演出了一幕感人至深的场景,不知到金格尔会不会上当。
昨日晚间,无影楼的人告诉他,皇太子苏德还有六七天时间,就要到丹阳城了。
两个皇子,一个公主,齐聚丹阳城,究其原因,无非就是两点,一是因为他景家的钱财,二是因为一朵胡。
不知道月姑使的障眼法管用不管用,锦州城的官员被杀,朝廷应该会把目标转移了吧?但愿,所有的事情都能顺利的进行下去。
月姑能够成功潜伏在雪莹身边,就说明她有了应对朝廷的上上策,所以,他的生意,还会按部就班的坐下去。
在没有把月姑和一朵胡重叠以前,他只是为了遵从父母之命,做好生意,帮助月姑,保护月姑,让月姑能有一个安稳无忧的生活即可。
那时候,他的心里,已经被一朵胡填满。
倘若不是父亲突然离世,无影楼不会告诉他,父亲在大金和西夏的边境和一些前朝忠臣的后代聚集了二十万兵马,只等时机一到,就联合西夏,进攻大金,匡扶大梁。
怪不得父亲每年都会带着大批的金银到边境去采购皮毛,原来秘密在于此。
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月姑的距离越来越远,月姑,就像天上最圆最亮的那一轮明月,虽然总能看到她的光辉,却永远遥不可及。
满腔的思念,即便你再大声,她也听不到。
他后悔自己浪费了三年的时间,回想起来,自己这三年都没有正眼看过月姑,虽然有时侯会对她产生一些深深的歉疚,但一想到一朵胡,想到那个从来没有摘下来过的面具后面的盈盈俏目,他总是心潮澎湃,连每个毛孔深处来的都是甜蜜的味道。
自从月姑生了天花,侥幸生还之后,月姑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那个爱跳爱笑的小姑娘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月姑不再愿意来景府,不再清脆的喊他景哥哥,甚至,连家里的铜镜都被太子妃送给了邻居。
父亲命他到陵水村安慰月姑,陪着月姑一起玩。
月姑却在脸上蒙上一层厚厚的白布,只露出一双毫无神采的大眼睛,远远的看着他。
他越招手,月姑跑得越远。
渐渐的,他不爱去陵水村了,就算是去了,也是把东西放下就走,不肯多停留一刻。
再后来,他干脆不去了,因为,他在家中的藏书里,意外的找到一本关于内功心经的书,于是,他开始照着书悄悄进行练习。
直到有一天,他差点走火入魔,被一朵胡所救,从那以后,只要有时间,一朵胡就会出现在他的小院里,教他内功,教他剑术。
没有人知道,外表温文尔雅,宛若天人的丹阳第一公子,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一朵胡。
除了他和月姑,没有人知道,一朵胡是两个人。
和月姑相处数年,初时,他以为她是一个男人。
渐渐的,他发现了她的不同,他察觉出来,一朵胡原来是一个女子。
刹那间,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于是,他屡次要求,希望一朵胡能够摘掉面具,让他一睹真颜。
只是,每一次,都是以失望而告终,自始至终,一朵胡都没有让她看到庐山真面目。
但是他已经不在乎面具后面那张脸的模样,他甚至向父亲提出,要和月姑解除婚约,因为,他的心里已经被一朵胡冷静的眼睛填满。
父亲勃然大怒,无论他怎样哀求,都不同意他的退亲要求。
父亲说,他这一生,都是属于公主的,除非公主自己提出来退亲,否则,他只能做一个早就不存在的大梁国驸马。
他也曾想过,离开家,离开父母,重新创出另一片新天地,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早已不存在的大梁国提心吊胆的活着。
但是,当他向一朵胡提出来的时候,一朵胡果断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只知道一朵胡是前朝遗孤,但具体身份,甚至姓字名谁,他一概不知。
他反复强调自己的观念,从古到今,历史上各个朝代,还没有哪一个朝代被消灭以后,还能重新复国的,尤其是现在距离前朝已经将近五十年了,百姓们都已经稳定,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个国家再重新燃起战火。
孰料,他的观点燃起了她的怒火,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大发雷霆,当面斥责了他一番之后,消失了身影。
在这以后,整整三个月,他再也没有见到一朵胡,期间,他和一朵胡各杀了四五个朝廷命官和为非作歹的盗匪。
相思之苦,日夜煎熬着他,每个夜晚,他都无法安眠,闭上眼睛是一朵胡,睁开眼睛又被屋外的风吹草动所惊起。
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表明自己的心迹,也不敢出远门,他怕自己刚刚离开,一朵胡就来找他。
父亲看他总是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起了疑心,盘问了数日,他没有透露只言片语,一朵胡的秘密,只属于他们二人,即便是亲生父母,他也不想说。
就在他几近绝望的时候,一朵胡终于出现了。
这次,她给他带来了一把稀世宝剑,她说,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提着这把剑,上场杀敌。
他明白,接过这把剑,就等于认同了一朵胡的观点。
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接了过来,对他来说,国家,江山,钱财,一切的一切,都不及眼前的女子来得重要。
看他接过宝剑,一朵胡笑了,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的晶亮,这双眼睛,总是让他很困惑,这样一双澄澈的眸子,为何装满的都是仇恨呢?
他们曾经一起去汴州杀过汴州知府郭子恩,郭子恩是武将出身,三个儿子都是江湖中人,如果是一个人对付父子四人,成功的把握不是很大。
所以,他们一起出动了。
那一次,让他很震惊,在金黄的明月下,她挥剑出鞘,与郭子恩过了将近五十招左右的时候,一记凌厉的杀招,毫不犹豫的割下了郭子恩的人头。
鲜血四溅,她来不及抹去,就帮他一起对付郭氏三兄弟,最终,父子四人被他们成功刺死,并割下头颅,悬挂在了汴州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