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新科状元,建文帝没放在眼底。
只是,这个新科状元还是首辅陆阁老的嫡长孙。多了这一层身份,便不能等闲视之了。
对着别人,四皇子可以一言不发,甚至冷眼相对。现在张口发问的人是建文帝,四皇子不得不答。
哪怕是编,也得编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四皇子心念电转,面上未露异样,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愧色:“些许小事,竟惊动父皇。儿臣委实惭愧。”
“我和陆迟,自少时相识相交,情谊颇佳。他是新科状元,如今身边有一群新科同年。我欲令他为我收拢几个才高出众的新科进士,日后就藩时,带到藩地为官。”
“他以为儿臣有结党营私之意,和我争执了一回。之后,便不肯再来往了。”
四皇子这一番说辞,颇为巧妙。
既合情合理,遮掩了不能言说的真相,又为陆迟开脱。
果然,听了这番解释后,建文帝目中的不快之意尽去。反而张口赞起了陆迟:“这个陆迟,性子虽然呆板了些,却是忠臣。”
然后,目光掠过四皇子,不轻不重地敲打数句:“储君已定,你所有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收拾起来了。若不是你行事不妥,陆迟又怎么会生出疑心?”
四皇子低声应是。
天家父子,纵有亲情,其中也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这份父子情,注定了带着提防戒备,带着省视和弹压。
建文帝注视四皇子片刻。
无形的威压,令四皇子心中微凛,不曾抬头和建文帝对视。
良久,建文帝无声轻叹,淡淡道:“你先退下吧!”
四皇子拱手告退,出了移清殿。
……
正午的阳光最是猛烈,从光线暗淡之处骤然到了炽日下,四皇子只觉眼睛刺痛。后背渗出的冷汗,尚未干透,黏黏地粘着衣衫,格外不适。
回首转望巍峨肃穆象征着无上皇权的移清殿,四皇子目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身后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老臣见过殿下!”
四皇子心中一惊,反射性地转身,冲来人挤出一个笑容:“陆阁老免礼。”
便是贵如四皇子,在一朝首辅阁老面前,也格外客气几分。
四皇子日后封王就藩,远离京城权利中心,为一地藩王。陆阁老却是文官之首。亦站在大齐权利之巅。
说句不好听的,四皇子惹不起陆阁老。
年近六旬的陆阁老,满额皱纹,满面和气,看着颇为宽厚温和,不见半分凌厉:“老臣许久未见殿下去陆府走动了。子毓不知犯了什么犟,竟和殿下闹意气之争,还闹得人人知晓。请殿下看在老臣的颜面上,别和子毓一般见识。老臣回去,也定会严加管束这个混账!”
一边说一边拱手致歉。
饶是四皇子脸厚心黑,也被陆阁老这一招“以退为进”噎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陆迟到底有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陆阁老?
陆阁老是故作不知有意这么说膈应自己,还是真得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