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锅鱼上桌后,温柔紧接着又上了一道招牌菜酿香螺,这道菜做起来颇为麻烦,要先将养尽泥沙的鲜螺肉挑出,截去黑肠,剁碎后混入肉末和各种调料,再重新填回洗净的螺壳里,在煸香葱段、姜片的油锅里稍稍翻炒一下,喷入黄酒,加高汤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煨干,这样馅料被汤汁润透,鲜味不会流失,吃起来异常香浓可口。
莫离玩兴甚大,看见这个菜十分欢喜,连筷子也不用了,上手就抓起一只,放在嘴边吸得不亦乐乎,结果被莫万江瞥了好几眼,说他没规矩,让他声小点。
席间各色菜肴接连不停的上,莫万江吃的满意后,谈兴也高了,有叶昱陪着,两人偶尔也吟两句诗助助酒兴,时间慢慢过去,等到温柔又端了三小盅汤上来,他才发现桌上已堆满了菜,连忙玩笑着喊道:“够了够了,再上菜,我就付不起这酒帐,要当了衣袍才能出门了。”
温柔一边将汤盅放到各人面前,一边笑道:“来云州后,没少麻烦大人,这桌菜自然算我请。”
“这不行。”莫万江连连摇头,“吃酒付钱,天经地义,我可不能占这个便宜。”
“寒门小户,有客人上门,还得蒸条咸鱼,切一碟子腊肉待客呢,何况大人亲自赏光前来道贺,怎有不留饭的道理?”温柔微笑道。
莫万江仍是摇着头笑,垂眼见那黑瓷的汤盅里汤色乳白,热气氤氲中,一小朵拿白萝卜雕出的剔透莲花飘浮在汤面上轻轻摇曳,不禁问道:“这是什么汤?美食美器,瞧着倒是雅致的紧,不忍心喝了。”
叶昱先尝了一口,在旁猜道:“这味儿,是江瑶柱吧?”
“你的舌头倒灵。”温柔笑道:“说出来也不值什么,不过是拿江瑶柱和萝卜久熬出来的汤,滤去了渣子,只留净汤,上面飘的那朵萝卜是现雕的,酒后吃了清口醒神,若是不爱那辛辣的味道,撇着不吃就罢了。”
“这朵花好看,姐姐,你雕的么?”莫离眼睛又发亮了,“比庙会上那个捏面人的老头手还巧!”
温柔见他有趣,忙让人将雕花的刀子取来,又端来一盘水果,净了手后,当场雕起果盘来。这年头的人,虽没有饭后要吃水果的习惯,但她开酒楼前就想好了,凡是前来吃饭的客人,饭后都奉送一个果盘,不值什么钱,纯是敬客,也好让客人吃得满意,下回再来。
谁想莫离看她雕水果看得起劲,一迭声嚷着要学,结果脑袋上挨了莫万江一个暴栗,这才满心不甘的安静下来。
一顿饭吃完,临走前莫万江执意要给银子,温柔万般推脱都无用,这才勉强收下,心里盘算着改天再做些糕点,让叶昱送去府衙里致谢。
接下来的数天,酒楼生意倒是兴隆,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这一方面是厨子手艺经过温柔指点,与外边别的酒楼相比多少让人尝了感觉新奇的缘故,另一方面就是莫万江带来的名人效应了。温柔这几日每晚结帐,发现净利润总有十两上下,若是生意能一直这样维持下去,一月总也有三百两银子的进帐,还钱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过上半年,这买酒楼的本钱也能赚了回来。
城里没有宵禁,酒楼日夜都可经营,但温柔和刘嫂身为女子,夜晚在大街小巷里行走回家实在不太方便,再说子时过后,生意就冷清多了,压根也没多少人上门,实在没必要日夜开着。因此大家就议定子时过了就闭门歇业,白天的生意由温柔和刘嫂负责,夜里的营业则让温刚和朱贵负责。
这日傍晚,温柔正在柜台后面低着头算帐,等着温刚来接替她,忽然听见有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问道:“掌柜,请问你们这里招不招乐师?”
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温柔每日接触的人太多,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听见过这个声音,闻言抬起眼来,先见一袭洗得发白的竹布长衫,目光再往上移,就对上一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随即,那眸子里就有一抹微讶的神情闪过。
怎么会是他?温柔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是心念一转,就知道这样做除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外,对事情实在没什么助益,何况这人分明是认出了她,她的酒楼在这里,就算躲得了和尚,也躲不了庙。
温柔正在心里盘算是坦坦荡荡与他打个招呼好,还是若无其事的假装不认识他好,就听他已先开口道:“陆夫人,你……你怎会在这里……”
毕竟两人只打过一个照面,听他话语里有迟疑之意,温柔就想告诉他认错了人,但刚要说话,谁想这时温刚偏就来了,还未走到她身前,先笑着道:“外头天阴沉沉的,一会没准要下雨,娘让我带把伞来,你和刘嫂赶紧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