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两天路,除了吃喝拉撒外陆策和温柔一直都在马车上,连睡觉都是不能安稳的。温柔撑不住时,陆策还会自愿当作枕头,关切的劝她蜷着身子睡一会,但他便只能僵坐着,闭目假寐,权作休息。
时间久了,两人都十分疲惫。陆策看上去还好,只是日渐柔和的目光里带上了两分倦意,温柔就有点吃不消了,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的,但为免陆策担心,还是咬牙忍着,从来不发出一声抱怨。
元昌城离云州不远,原本温柔盘算着这些暗卫们颠在马上,其实没比他们舒服多少,到时总会进城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吧?运气好的话,她也许还能要点热水,清洗一下身体。谁想天不从人愿,温柔半掀着车帘,眼睁睁望着元昌城的城门出现在眼前,最后又彻底消失,马车连停顿都不带的,继续前行。
“这些人都是铁打的么?”温柔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失望道。
陆策淡淡笑道:“你以为宫里的暗卫是好当的么?他们常年都有圣命在身,不是在外头奔波,就是夜深人静时还得潜伏在风凉露重的暗处,能吃上饭睡上觉都算是不错的了。”
温柔饶有兴味道:“这样的日子,他们怎吃得消?”
“总有轮替的,累上三五日,就能休息一阵,要不铁打的人,也吃不消的。”陆策微眯着眼道:“不过听说宫里的暗卫,隔不到五年就得替换掉一批……”
温柔闻言身子微颤,讶然失声道:“你是说……他们只能活五年?”
陆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大多数人都只能活上五年,或是重伤不治,或是疲惫过度,甚至……”
“被灭口么?”温柔轻声问道。
她看过不少小说和电视,知道这种掌握大量绝密信息的人,都是活不长的。
“是。”陆策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对比之下,那些因身体受损,卧床难起而被替换掉的暗卫,已算是走运了,起码能得个善终。不过,这么多暗卫里总有几个能混出头的,被圣上调派去做其他的事,那日后必定深受重用,前程不可限量。”
温柔听后沉默半晌方道:“看来他们也是蛮可怜的。”
陆策微一扬眉道:“这种隐在暗处的势力,在朝庭官员眼里,是很可恶呢!”
温柔点了点头,最后道:“那派他们去做这种事的皇帝老头不是更可恶……”
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失言了,这个年头,哪有人敢对皇帝不敬啊?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都已然晚了,她看看陆策那微讶的目光投射过来,灵机一动,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笑话,连忙辩解道:“那个……圣上是万岁,自然很老……又是文武百官,黎民百姓的主宰,自然就是头……老头,呵呵……我没有不敬哦……”
这一番话,解释的是很机巧,但陆策仍是笑吟吟瞟着她道:“那‘更可恶’三字作何解?”
冷汗!这个温柔实在无法自圆其说了,只好低着头默然无言,她不是担心陆策听见她骂皇帝会去揭发,她只是害怕陆策会不会问她为何如此大胆,因为尊君的观念,是深深烙印在古人心里的,一个平头百姓,哪有胆子说这种对皇帝不以为然的话?
如果,他问了……唉,真不想撒谎呢!
温柔正在苦恼,却听陆策淡淡道:“其实,我祖父当年就是暗卫出身。”
“啊——”温柔吃惊之极,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么吃惊做什么?”陆策微微一笑道:“若不是有这层缘故,你当外头那些暗卫们,对我还能如此客气么?”
“这也算客气?!”温柔承认,身为钦犯没有枷锁在身,能乘坐马车已算是不错了,可是陆策本为朝庭命官,没被皇帝定罪之前,受这种待遇也不为过,哪算得上客气?
“那是你没见过他们不客气的样子。”陆策说着,轻叹一声,垂下眼道:“曾为暗卫的身份,是我祖父这一生里唯一能被人垢病的地方。”
温柔能想像得到,大概在世人眼里,这种暗卫的身份就如同她那个世界里,历史上记载的明朝锦衣卫吧!是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于是点了点头,颇为理解的望了陆策一眼。
难得陆策谈性大发,将他祖父当年如何成为朝庭暗卫,又如何当上将军之事慢慢说了出来。不得不说,陆沉舟的一生,简直就像一个传奇,温柔听得十分入神,在路上颠簸的无聊而又缓慢的时光,也因此而变得适意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