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谢正瑞看懂了,而且越看越激动,满面兴奋之色,简直要拍案而起了,最后猛然叫了一声,“奇哉!妙哉!”,说完,却又惴惴不安的向何霖再次确认道:“何大夫,照你这上头写的去做,真能杜绝天花病症?”
何霖一翻眼道:“不信你找人试,错了再治我的罪!行了,没事我走了。”他说着,将砚台随手一翻,溅了一地的黑墨,又抓起剩下的极品贡笺,跟使破抹布似的,在砚台上胡乱擦了两下,然后掷弃,只把砚台揣入怀中,当真就走。
“何大夫——”九皇子急了,“请留步!”
“靠,有完没完!”何霖转过身来,不耐烦的看着九皇子道:“有话快说,有……啊……那个快放……”
九皇子听得一头雾水,但没敢多问,只一脸恳切道:“请何大夫替我父皇诊诊病,开两剂药方。”
“看病?”何霖挥挥手道:“我没这闲功夫!”
不替人看病,当啥大夫?满殿人的脸都霎时黑了。
何霖的言行举止已不是初上殿时的不敬了,而是大逆不道之至,但是谁也没胆子去喝骂他半句,万一他转眼就同意替皇帝瞧病,条件却是要处罚得罪了他的自己,可怎生是好?因此各人俱都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眼前这一幕。
谢正瑞手里紧捏着何霖写的字纸,脸沉了下来。只一转念的瞬间,他已经在杀与不杀何霖的想法中反复摇摆犹豫了数次,最后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怒意,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看九皇子如何与此人周旋。
“何大夫,你不是最心善的么?”九皇子再次恳求道:“请千万发发善心,替我父皇瞧瞧!”
何霖一听这话,脸上竟然露了笑,止住脚步,一呲牙,乐道:“这话我爱听!那就勉强替他瞧瞧吧!”
谢正瑞的手捏得更紧,心里杀意顿起,暗自谋算着是不是等此人替他瞧完病,就派个暗卫将他杀了。谁想何霖瞧了瞧他,突然大声喊道:“不好!”
“怎么?”谢正瑞心里一跳,脱口问道。
何霖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猛瞧,瞧到他忐忑不安之极,最后再顾不得帝王的矜持,迟疑问道:“何大夫,是不是朕的病……”
“是啊!不太好治!”何霖一点顾忌都没有的点着头,再次肯定道:“不好治!”
谢正瑞听了这话,只觉心里发沉,嗓子发干,再扫视一圈殿上站立的众子,见各人面上神情不一,更是说不出话来。
九皇子焦急道:“何大夫,究竟是何病?还能治好吗?”
一语惊醒众皇子,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着,还拿灼灼的目光盯视着何霖的嘴唇,也不知是希望他说出能治的话,还是希望他说出不能治的话。众朝臣见状也连忙表示出自己对皇帝龙体的关怀,满殿里乱成一团,好似有数千只苍蝇同时飞过,只听见嗡嗡的说话声。
“治是能治,就是麻烦些。”何霖等到殿上安静了一些,才点着头道:“需用的奇异药材颇多,配起来手续也繁琐,须得十分小心,错了一步,配出来的药就无效了。”
“何大夫,你只管把需用的药材开列出来,无论要什么,我都能给你置备齐全。”九皇子言语恳切。
何霖皱眉想了想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药一旦吃了就不能停,否则死得更快!这人要是天天泡在药罐子里养着,活得还有甚趣味?不如早点死了干净,也不受罪,更不糟蹋药材!”
这话说得所有人再次面面相觑。
九皇子按捺住想仰天咆哮的冲动,求了再求,何霖才勉为其难道:“好吧,看在你虔诚的份上,这病我治了!只是我今日被你们闹得疲了,得回去细想想,你明日到我家取药单,等凑齐了,我再动手配药。”
话一说完,何霖随意拱了拱手,竟自飘然而去。
裴景轩在旁看傻了眼,从没想过世上会有如此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说走就走的人物。也没想到原本令他战战兢兢应对着的“祸事”,会转变成眼下这种形如闹剧的局面。他再转头看看殿上的朝臣、皇子和皇帝,见他们还沉浸于何霖那拿腔捏态,极度不恭的态度里,个个沉默无言,于是不得不暗叹一声,真是世上之大,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