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司马舸与娄默赶到房间中时,阿方正倚坐在床头身上盖着厚被,脸上笑意盎然,若非脸色苍白还真的看不出来她才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
方俊笙正坐在她的床头,不知怎的,面容之上似有些憔悴之色,见他们进来,勉强笑了笑。“江惟呢,还没有过来?”
青衣忙道,“过些时日昆仑派要举行禅让仪式,昆仑派早就派了人过来商量那日的事宜,已经等了好几日,少主一回来便去见昆仑掌门去了。”
娄默与司马舸忽的面面相觑。
司马舸咳了声,“原来武林盟主还需要管这些事情啊……”他们好歹也当作一阵子武林盟主,为什么从来没有类似的事情找上门?奇哉怪哉?用眼神询问娄默,娄默很是无辜的回看了过去。
好吧,司马舸可以肯定他们两个人被无视了。
青衣面上微微抽搐,好不容易将笑意掩了下来,“少主如今又是江南山庄的庄主,琐事自然是多些的。”
司马舸上下打量青衣,忽的如天外飞仙般道了一句,“青衣,你要不要到我家做管家?”这般体贴细致又圆滑聪慧的人才,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管家之才。
“……”
阿方握着方俊笙的手掌径自把玩,认真研究为什么长年握笔居然会形成这般厚重的厚茧,忽的想起某事,她忙抬起头来环视四周,却没有找到那个理所当然会站在旁边的山样男人,她不由纳罕,“方俊笙,石头呢?”
她此话一出,全场忽的静默。
事实上那个男人到现在都不曾有过清醒的迹象,即使娄默他们明明知道是萧秋娘下的毒,奈何她自从来到这个别院之时就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
娄默微微一笑,“他还睡着。”
“睡着?为什么睡着?”
“因为他困了。”娄默很是淡定的回答道。
此言一出,司马舸陡然觉得汗颜的很。他说起谎来可以骗死人不偿命,天上到处都是牛皮飞飞,为什么他家娘子完全没有承袭到他这一精髓?
众人都竭力不用古怪的眼神看向娄默,这种明摆着敷衍小孩的鬼话……人家会信才有鬼……
阿方居然没有任何异议的应了声,“哦。”
在场全部默然。
好吧,可见这个世界还是有鬼来着。
方俊笙首先回过神来,“阿方,我问你,那些人都是石头杀的吗?”
阿方眨眨眼,眼里露出一抹疑惑,“杀……人?”说罢,她又摇了摇头,“石头只是打了那些人一拳而已,胸口有洞,不会死。”
胸口有洞,不会死?
众人面面相觑,小豆脱口而出,“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阿方小巧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看向小豆,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胸口有洞,不会死。阿娘就没有死。”说罢,她有些怅惘有些茫然,“不会死,可是会痛,所以我跟石头吵了一架,石头生气,我也生气,我们就分开了。”
阿娘就没有死?难道人世间真的有人胸口破了个洞还能活着,这样的话,这人到底是人还是仙或者根本就不是人?众人脑海里蓦地浮现出一个老年版的阿方坐在床榻上谈笑风生,而胸口是一个怵目惊心透过来可以看见对面床板的大洞……陡然间,室内的温度似乎下降了许多。
“那……石头为什么要打他们?”方俊笙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和你有关?”
门口忽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方俊笙下意识要将手从阿方的手里挣脱出来,奈何阿方握的极紧,一时居然抽不出来。
萧秋娘浅浅依然站在门口,眉梢眼角的媚色恍若火烧一般,极艳极丽的美色……她一身浅绿衣裙,发髻松松的挽起,露出白皙光洁的脖颈,发髻之上斜簪着一只翠玉玉簪,簪尖是精雕而成如火色一般的凤头,凤头头顶有珍珠成串。她一走动,珍珠便如珠泪一般来回晃动说不出的优雅迷人。
她手里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慢慢走到床榻跟前,视线只是扫了眼他们相握的手便转了开,温和而笑,“喝药了。”
司马舸眼里蓦地闪过一抹寒意,下意识就要去拦,左手忽的被人一扣,娄默朝他摇了摇头。萧秋娘忽的笑了,“娄默,还是你了解我。”
娄默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萧秋娘转过脸去,将手中药碗递给方俊笙,“喂她喝下吧,这药我熬了三个时辰,若现在不喝,恐怕会失了药性。”
方俊笙抬眼看她,手略略动了动,他伸手去接。
药碗微微的发着烫。
指尖相触。
温暖与寒冷相触。
方俊笙身子蓦然一震,如遭受了轻微的电击一般飞快的将手收了回来,萧秋娘长长的睫毛敛了下来,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将碗交到他的手里,她直起身来,笑如春花灿烂,“小妹子,这药性强的很,喝完之后你还是早些歇着吧。”
阿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直觉里告诉她她是不该喜欢这个女人,可是,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忍不住也跟着……悲伤起来。
她的笑容比哭还要让人难受。
她眨了眨眼,忽的开口,“你是不是很想哭?”
萧秋娘一怔,随即又笑了起来,她伸手摸摸阿方的头,“乖女娃。”一回头,就见着方俊笙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她在心里叹息了声,“给她喝下去吧,放心,我在里面没有加毒。”
方俊笙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阿方看向他们,忽的生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虽然她就在他们眼前,可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彼此,而她……根本插不进去……这种感觉太过古怪,古怪的让阿方尚不知世事的心陡然觉得被什么东西压的极沉,好不难受,好不舒服……她扯了扯嘴角,接过方俊笙手中那碗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好像,有点苦,有点腥,有点……不对劲……
阿方晃了晃头。
眼前的视线有些发花。
她执起方俊笙的手,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奇怪,手怎么变成好多只来了。”耳畔尽是方俊笙惊怒的吼叫,还有其他人的惊叫,她抬起眼来笑,“嘻嘻,你们都变红了呢?”
方俊笙惊恐的看着阿方七窍之内都有血冒了出来,那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床榻之上,很快便已经染红了棉被,一朵朵红梅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