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尊不懂玉珑的恐惧,因为他的概念中没有任何是非善恶之分,可是能在不经意间制造一颗星球的世界末日,这样的能力就是比花费了无数年弄出一个太阳系复制品的外祖父还要令人震惊的。
然而,如果玉珑是一把火,他便是能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的烈油,世界末日又如何,死再多的人,再多的罪孽,也只能怪岚阔星上的人心太坏了,若非人性本恶,就算维持整颗星球的机械瘫痪了又如何?岚阔星人要趁机出来烧杀抢掠,实在怪不到任何人头上来。
良久,漠尊轻哼,抬手,磅礴蜿蜒的星河之中,小船边,如水波般荡漾出一个黑咕隆咚的黑洞,身穿黑色西服的乾坤自黑洞中走了出来。仿佛习以为常般,斯文的脸上不见任何惊慌,低头,眉目恭顺,不敢看向坐在小船内的漠尊以及漠尊怀中的玉珑。
星河中,小船如摇篮般轻轻飘荡,抱着玉珑上半身的漠尊,那只戴着玉色扳指的手指略紧,扣住玉珑只剩下皮包骨的肩头,另一只手抬起,修长的手指替玉珑拂开散在脸上的银黑相间的发丝,漫不经心的淡声道:
“那种科技落后的星球,泯灭了吧,教本尊的珑儿害怕难过的,都泯灭了。”
闭目的玉珑神魂一震,却是依旧一动不动,明明是她的错,明明是她犯下的罪孽,漠尊却反过来怪人家星球科技落后,她该是哭是笑还是害怕?
此时,玉珑心中的确是害怕的,漠尊是一个充满了魔气及心思诡秘的男人,行为做事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她与他在一起,每每体会最深的,便是那种可掌控一切的权利感,以及善恶道德界限模糊的嗜杀之心。
人类都是自私的,这种掌握天下苍生的感觉会如同蔓延的洪水,如此可怕,又是如此随心所欲,真正教她矛盾的喜欢上这种没有任何束缚的感觉。长此下去,她当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一个怎样的机器人。
当玉珑睁眼时,乾坤已经领命而去,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黑白京戏面具,伸出细瘦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心中犹豫,到底要不要揭开这张面具?
面对她的踌躇,漠尊并没有阻止,其实事已至此,大家都是明白人,连变成那个鬼样子的严落她都能认出来,区区一张面具,又怎能瞒得过她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之所以还在心照不宣的继续着这样的把戏,不过是因为他在等,等他的女孩儿愿意在现实中面对他而已。
然而,揭开这张面具的后果几乎是难以承受的,两人在游戏中已然如此亲近,彼此之间便再也回不到过去,那些充满强势的吻,带着情欲的贴近,在游戏中,可以做,在现实中自然也是可以做的,不同的是,因着玉珑是以不愿意诞生具有计算机异能的孩子为借口,所以游戏中不用避孕,现实中必须避孕而已。
她心中悲苦,流连在那张面具上的手指终究没有骨气的放下,伸手,转身,细瘦的手臂勾住漠尊的脖颈,狠狠的抱着他,下颚抵在漠尊的肩头,想哭,却挤不出任何眼泪,只得悲声说道:
“岚阔星的问题,是我不小心造成,该泯灭的人是我,你又何需迁怒他人。”
“说这样的话,是想让我发怒吗?”
漠尊伸手,将她紧紧抱住,面具下,语气颇冷,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别说泯灭一个科技落后的岚阔星,就是泯灭成百上千颗星球,也难以平复心中的不虞。
玉珑低头垂目,额头抵在漠尊的肩头。她并非是要激怒漠尊,只不过事实摆在眼前,游戏中的峨嵋即将开放,驶往渡厄星的船只已经启程,她承诺了要爱漠尊,若是漠尊无法接受她是机器人,悲伤的结局便很快会到来,如今她又变得这般可怕,将来的那一天,会亲手杀了漠尊的念头浮起,心中便止不住的晦涩。
这不应当是她来承的苦果,时至今日,若非漠尊步步紧逼,若非漠尊的性格如此偏执,她又何需动情,她不动情,若未来当真有一天漠尊无法接受她的机器人身,她也不会由爱生恨。
这真的是一条死路,她无路可退,所幸还有严落,若是来日她要杀了漠尊,毁了整个星际,严落会出来与她同归于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