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1 / 2)

“然儿……”

龙床内传来一声虚弱而无力的呼唤,顾潇然转身走过去,李平已经小跑着前去掀起了帐子。

顾潇然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父皇。”

盛通皇帝费力的探出手,颤颤巍巍的把顾潇然的手紧紧握住:“朕拟了、遗诏……就放在养心殿龙椅靠背上的东珠内,有机关、李平知道,朕……把皇位传给你……然儿……朕这辈子最愧疚的,就是放你在京城长了二十年……竟然不知道你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如果……多关心一些……也不会让你……受人冷眼……是朕的错。”

“父皇,你先别说话了,让儿臣帮你针灸。”

“不必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别白费力气了……治不好,也是朕的命……若非朕偏宠薛贵妃……”盛通皇帝忽然虚弱的笑了一下,带着几分自嘲和苦涩:“你……可能不信,朕……虽是天子,却也希望,能真心对一人……以前是你母亲,可你母亲不领朕的情,后来就是薛贵妃……只可惜……红粉骷髅,蛇蝎心肠……”

顾潇然觉得心里闷的难受,声音也发涩:“是他们狼子野心。”

盛通皇帝笑了:“你……你很关心朕……朕……很高兴……你很好……锦瑟……也很好……只是你……没有根基……”

“父皇——”顾潇然实在无法看他这样交代遗言的口气。

盛通皇帝却说:“听我说……你在朝中……没有根基,登基以后,肯定要受制于人……元太师……是可用之人,只可惜太过死板……还有鸿蒙王……他年岁大了……有私心了,你要……提拔新人,宋旭那孩子不错,和你又是朋友,你——”

“我知道,儿臣明白怎么做,父皇你不要说了,你先停下,儿臣为你针灸。”

看着他有些焦急的面孔,盛通皇帝欣慰的笑了:“好……你针灸……”

顾潇然拿出针囊,在他头部的穴位下针。

盛通皇帝半合着眼睛,缓慢的说:“刚才……好像听到有别人在说话……是谁?”

顾潇然没有接话。

一旁的李平瞧了瞧还立在外面的欧阳珑,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盛通皇帝忽然说:“你……母亲,不是病了,只是不想见朕吧……是朕对不起她……如今,朕……强弩之末……”他忽然苦涩的笑了一下,话语就停在了此时,不再多说,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此时已经不太清楚,方才还在与顾潇然说话,闭上眼睛之后,脑海里却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与顾蝶相识的画面。

那一日,他在玉阳宫内完成太傅留下的作业,却因为题目晦涩难以下手心烦不已,便索性往御花园去散心,然后就在花园之中,他看到了随太傅进宫的顾蝶。

那日顾蝶穿了一身粉绿色的广陵裙,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半抓团扇遮面浅笑嫣然的样子一下子就撞到他心底深处去了,他怕吓着她,就在一旁的假山后看着她,他仿佛忽然之间就懂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心仪。后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本想恳求父皇赐婚,可是当时恰逢父皇病重,他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在龙床前侍疾,这一耽搁,便是一年多,父皇龙御归天,他以太子身份继承皇位,等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稳定朝局空下时间之后,他与太傅提起顾蝶之事,太傅却支吾犹豫起来。

他只以为太傅是怕顾蝶入宫受委屈,所有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对顾蝶的特别。他赏赐顾蝶最上等的钗玉首饰,搜罗顾蝶喜欢的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孤本,甚至不惜放低身段,在繁忙的政务间隙便衣出宫去到顾府看她,可顾蝶却不为所动,顾蝶对待他永远疏离冷漠,两人明明离得很近,却仿佛隔着一座大山。

他根本不知道,顾蝶已经心有所属,受挫之后,把重心全部放在了政务上,后来,在一次年宴后,他与顾蝶阴差阳错春宵一度,才让他彻底明白顾蝶为何会对他那般冷漠——原来顾蝶一直心有所属。

他不甘心,身在上位,从未受挫被人拒绝过,如何甘心?他要将顾蝶强留在身边,拘禁在宫中,却逼的顾蝶精神崩溃,无数次寻死。

他败下阵来,终于明白,他身为皇帝,坐享天下,但顾蝶的感情却是他强求不来的,可顾蝶在他心里的地位,却越发深刻,他为了顾蝶的性命,放顾蝶离去,从此不再过问顾蝶之事。

可顾蝶就像是长在他自己身上的皮肉一样,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那份感情刻骨深沉。

此时,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顾蝶站在不远的地方一直冲他笑,那笑容便是对情人那般温存的笑,还在唤他的名字。

“蝶儿……”

盛通皇帝呓语了一声。

顾潇然止住手上的金针,顿了顿,又继续刺入他手上一处穴位。

“蝶儿……”

盛通皇帝又是一声呓语,脸上的表情也糅合了几分。

一旁伺候的李平默默垂泪,知道此情此景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盛通皇帝的这一生,怕是已经走到了尽头。

外面有脚步声响起,李平的徒弟小李子快步跑进来低声说:“然公子,元太师带着内阁几位大臣到了,在殿外求见皇上。”

顾潇然还在扎针。

盛通皇帝脸上表情平静而安详,呼吸微弱,却平缓。

小李子不敢多言,悄声退到了外面去。

欧阳珑看着里面的情况,深深的吸了口气,顾潇然的针救不了盛通皇帝强弩之末的身体,只能缓解他垂死之际的身体痛苦,让他走的安详些而已。

终于,床上的人停止了呼吸,顾潇然捏着针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李平呜咽了一声:“皇上……皇上……驾崩了——”

鱼薇薇坐在顾蝶的床前陪了整整一晚,到第二日天亮,顾蝶清醒的时候,欧阳珑还没回来。

顾蝶眯着眼看着鱼薇薇:“你是……”她的声音又恢复成了少女的娇憨,看着鱼薇薇很不安,抱着被子朝后缩到了床角去:“欧阳呢?你是谁?!”

鱼薇薇:“……”

顾蝶充满敌意的看着她:“你是他那个师姐易容的对不对?我告诉你,欧阳是不会喜欢你的,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他只喜欢我一个,只喜欢我一个!”

“……”鱼薇薇沉默了下,放缓声音说:“我叫鱼薇薇,是……欧阳先生徒弟的朋友。”

也不知道这么解释,顾蝶能不能明白,鱼薇薇停顿了一下,看着顾蝶的反应,见她喃喃重复:“欧阳徒弟的……朋友?”才开始继续往下说:“对,欧阳先生有事出去了,暂且让我帮忙照顾你,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出去了……”顾蝶慢慢的重复,却瞪着鱼薇薇更加戒备:“你胡说!欧阳从来不离开我身边半步,更不可能出去,你到底是谁?你把欧阳怎么了?!”

“……”鱼薇薇彻底无语了,知道跟她说不通,便起身往外退:“我出去,帮你弄点吃的,你在这里不要动,欧阳先生应该很快就到了。”

她面对着顾蝶,朝后退了出去。

关上门后,辛夷就走上前来:“小姐,夫人情况怎么样?”

“很不好啊。”鱼薇薇叹了口气,吩咐说:“你去准备点早饭,我在这守着,对了,石统领呢?”一直护卫在她周围,几乎是影子一样的石大林如今却不见了,鱼薇薇便顺口问了一句。

辛夷说:“石统领夜半的时候忽然离开了,说是两个时辰就回,如今——回来了!”

鱼薇薇顺着辛夷的视线一瞧,可不是石大林从月亮门进来朝自己这边过来吗?

石大林大步前来,拱手说:“小姐,宫中出事了。”

“什么——事?!”鱼薇薇一下子整个人紧绷起来!出事!上次出事,顾潇然几乎半死。

石大林说:“皇上驾崩了。”

鱼薇薇“啊”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我在太和殿见他的时候,他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具体的事情属下也不清楚,只能等公子回来告诉小姐。如今京中各处戒严,在新帝登基之前,都不会有松懈。”

新帝。

鱼薇薇捉摸着这个词,想到了昨晚没有回来的顾潇然。

盛通皇帝一共两个儿子,顾潇然和萧青贤,如今萧青贤受薛家牵连门庭冷落,而且一向对皇位之事兴致缺缺,再联系最近顾潇然进宫的频率,太师的选择等等,顾潇然必定就是石大林口中的新帝了!

鱼薇薇一时间有点天上地下踩不着实处的感觉,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戒严了……那进出都不方便了……吧?”

“公子给了令牌,小姐这边的进出不受限制。”

这等于是落实了鱼薇薇刚才的想法了。

她点点头,说:“嗯……这边估计暂时走不了,你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欧阳先生从宫里接出来吧,顾……夫人这里,如果没有欧阳先生的话,只怕要出问题的。”

“这一点公子已经想到了,欧阳先生等一会儿便到。”

鱼薇薇松了口气,“那就好。”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欧阳珑便回来了,对鱼薇薇十分感激,鱼薇薇与她说了顾蝶的情况,欧阳珑面色微变,快速进了房间。

透过欧阳珑没有来得及关上的房门,鱼薇薇看到顾蝶委屈无限的唤了一声欧阳,从床上扑了过来,堪堪被几步上前的欧阳珑接住。

……

回到元府阁楼之后,鱼薇薇发现整个元府也气氛紧张,元家在朝为官的男人几乎都不在,家中事情由大房的苏氏主持,姜氏则这几日都望眼欲穿的等着鱼薇薇,见鱼薇薇回来,自然高兴极了。

母女二人一起做了七八日的首饰。

石大林每日都会把外面的事情对鱼薇薇进行回报,按照魏国的习俗,皇帝宾天,治丧一月,如今整个京城弥漫在一片哀弥之中,钦天监已经算出了出殡的黄道吉日,就在腊月初十,距离现在还有大半个月,而鱼薇薇已经许久没见过顾潇然了。

这一日,元翼回府,带了几只红漆的大箱子,一路抬到了鱼薇薇所住的阁楼内。

当时姜氏和鱼薇薇正在用午膳。

姜氏诧异的看着那箱子,问:“这是什么?”

元翼说:“是太子为锦瑟准备的东西。”

姜氏当然知道太子是谁了,露出喜悦的表情看向鱼薇薇:“锦儿,来瞧瞧看顾公子为你准备了什么?”

鱼薇薇有些纳闷。

这些箱子大的很,装个人进去也一点不夸张,他会送自己什么?需要用这样大的箱子来装?

她抱着几分好奇打开了第一只,却愣住了。

竟是四株七瓣梅,还有一张小便签固定在枝干上,鱼薇薇拿过来瞧了一眼,只有两句话:好好照看,瘦了试试看。

鱼薇薇无语,这什么跟什么,看似是说花,倒好像是说她。她含着几分笑意到了第二个箱子边打开,这箱子里是水青蓝,第三个箱子里是地天青。

鱼薇薇无语凝噎。

一旁的姜氏也笑的有点勉强,“太子送的礼物很特别呢。”

到第四个箱子面前的时候,鱼薇薇都不想打开了,毕竟也没什么惊喜或者意外,但想想都开了三个,反正也不会更失望吧?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她把箱子打开来,却结结实实的愣住了。

那箱子里,一大片的红,阳光照射下,金线纹绣的凤凰振翅欲飞,鸽子蛋大的东珠亮的晃了屋内所有人的眼睛。

“呀,喜服!”姜氏惊喜的喊出声。

鱼薇薇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喃喃说:“他……他送这个过来做什么?”

元翼说:“不清楚。”

鱼薇薇抿抿唇,吩咐人把那三箱子盆栽搬到院子里面去,自己把喜服的箱子合上了,心里有丝甜往上泛。阁楼伺候的奴婢们低垂着头,鱼微微却感觉的到大家其实都在看着她,少见的不自在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让人把箱子抬进自己房间,然后吩咐他们出去,自己要睡午觉。

等屋中只剩下自己,鱼薇薇又再三确定没有人在外偷窥之后,手脚麻利的把箱子打开翻看。原来里面是一套款式繁复精致的喜服,以及配套的首饰鞋袜一应俱全。

鱼薇薇拿起来比了下,正好就是自己的尺寸。

“这人,还以为忙的昏了头,忘了自己呢,没想到送这么些东西过来……盆栽也就罢了,这喜服,又是什么意思?”鱼薇薇喃喃说着,轻轻摸着那喜服上的刺绣,唇角忍不住弯出了弧度。

夜晚,鱼薇薇刚睡下,只听门吱呀一声响。

鱼薇薇本没睡熟,半抬起身子问:“辛夷?落了东西吗?”辛夷才刚出去而已。

来人却不说话,除了开门声,听不到脚步。

鱼薇薇以为是辛夷走时没关好门,门被风吹开了,便起身套了鞋打算去关,却不想人刚一出屏风,就把人捞住了腰身揽进了怀中。

那是气息熟悉的很,便是捞她入怀的动作也那么熟练,鱼薇薇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是谁,惊喜的跳起来抱住他脖子:“江华?!”

大半月没见,顾潇然看起来瘦了一些,下颌显得越发棱角分明,鱼薇薇跳起来的时候他正好低头,弧度美好的唇直接堵住了鱼薇薇唤他的尾音,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个吻。

待到亲密方歇,鱼薇薇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轻哼:“我都好久没见你了……还以为要等到你登基之后再见你呢……”

顾潇然扶着她的肩膀,轻叹:“总想空时间出来看你,可是太忙了,事情很多……如今定下吉日,总算能偷得半日清闲,你最近这短时间过得好不好?抱着倒是沉了一些,不错。”

鱼薇薇皱了皱鼻子:“我才没沉呢,是你瘦了。”

顾潇然莞尔,也不追着这个话题说,拉着她到了里面的桌边坐下,顺手拿了一旁的外衣给她披上:“下午送来的东西,看到了吗?”

“嗯。”鱼薇薇点点头,掀起眼睑看着他:“你……怎么忽然送那个来?”

顾潇然顿了顿,说:“父皇生前留下了赐婚的圣旨,等他出殡之后,我们大婚。”

“可是……”鱼薇薇意外的说:“先帝驾崩是大丧,在这种情况下大婚……不太合适吧?”

“本来是不合适的,但父皇留下圣旨,要我们在百日内完婚,了却他生前最后的愿望,如今礼部已经开始准备吉服了,这一箱……”顾潇然看向鱼薇薇妆台边上放着的箱子:“这是我以前准备的,本想等成亲的时候用,可惜……如今便送到你这里来,大婚的吉服肯定与这个不同,但这身衣服,我却是用了心的。我的心,这么久以来从未变过,我希望……”

他与鱼薇薇相识相知相恋,这么久的日子,当然明白鱼薇薇的心性,鱼薇薇怕麻烦,想自在,而皇宫就是个麻烦不断且不会自在的地方,所以他亲自来见鱼薇薇,再一次把自己的心袒露在鱼薇薇的面前,“你高高兴兴的嫁给我,不要担心任何事情,我能护住你,不管是如今,还是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鱼薇薇抿了抿唇,虽然心中无限喜悦,却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我很喜欢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每日都会想你,我也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可你若是做了皇帝,必定会有很多女人,我……我绝不可能和人分享我的感情和男人,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顾潇然认真道:“当然。不会让你和别人分享,不会有很多女人,前朝曾有圣宗为一人空置后宫,我亦可以。”只是做到这一点,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要能钳制各方势力,当皇权集中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又何须用女人,用联姻来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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