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徐内侍跌跌撞撞地跪到了羲和帝身前,曹厉和曹觉也是扑到了塌前,他们的父皇薨了,就在他们的眼前。
无论如何,这个男人都是他们孩童时候的理想,也是他们曾经最想要成为的样子,即便这些温情最后被皇权磨得只剩一丝高高在上的威望,可终究那是他们最初的信仰,是终其一生求而不得的妄念。此时,人生再无来路,只剩归途。
昏黄的烛光映衬在众人的脸上,倒有些像荡漾的水波,波纹从他们的眼中徐徐漾开,漫过鼻梁,划过下巴,将那些悲伤地,迷茫地,怨恨地,恐惧地情绪统统带了出来,然后交织,撕咬,却没有一点声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羲和帝实在是一个矛盾的人。对周后深情至此,对曹云却也是极尽狠厉,荒唐半生,但亦是杀伐果断,更是铁血地清理了盘踞大燕百年的三大豪族。他愧对曹云,甚至不在遗诏中提及新帝的名讳,只说继承皇太子遗志者为新帝,他不知道的是曹云再不会听到他的忏悔,而新帝一定会在心中留下一道伤痕,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活在曹云的阴影下。
或者,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并不在意,甚至是故意为之,他一定觉得除了他和周后的血脉,谁也不配继承他的皇位,但他哪里知道,父亲一定会是每一个孩子榜样,这些他从未看见过的孩子亦曾经如曹云那般偷偷仰望着他。
越是深情,越是绝情,错生帝王家,羲和帝一生都在伤害,伤人伤己,悲壮却又这般无望……
终于,在这片无声之中,李云舒站了出来,他朝羲和帝的遗体三拜之后,向周内侍道:“请内侍发丧,九皇子的继位典礼也要开始准备了才是。”
压下心中的悲恸,周内侍缓缓起身,按大燕的礼制,旧帝驾崩七七四十九日,新帝就要登基,况且,现今皇城外还有那么大一堆烂摊子,确实没什么时间了。
也是感受到了时间紧迫,王老太爷亦是被王礼允搀扶着起身,羲和帝虽收回了宣州王家的免死金牌,却也送给了王家一个皇后,只要以后老实本分,这王家还是不算没落的,况且新后的册封也是繁复的很,便是现在就开始准备也太过仓促……
王老太爷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去别处休息一下,待会儿还要同徐内侍等人去同内阁议事,他毕竟年事已高,实有些吃不消。
“慢着。”王老太爷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寝殿,却突然被叫住。
循声望去,却是许久不曾出声的曹觉,他此时已是一脸的淡定,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亦是没有半点波澜。
“父皇只说承皇太子遗志者为新帝,何时明言那人便是九弟?”
王老太爷那只脚还在空中悬着,此时也只得硬生生收了回来。
“皇太子之志便是一统天下,甚至不惜殒命于马王坡。攻破古蔺九皇子的功绩有目共睹。倒是六皇子您,这盛京呆得舒服,却又说这等风凉话。”李云舒直直地盯着曹觉,言语间已有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