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轻靠着那只五色鎏金的瓷枕,并不说话,殿中寂静地可怕,连衣袍的摩挲声,都几可听见。
皇后正襟危坐,听着杨宝林哭诉,眉头微微皱起:“若是云贵人踩了你的衣角,措不及防之下,摔得最重的应该是你,可如今,却大不一样啊……”
她端详着杨宝林,略带嘲讽的眼光,在她水滑润泽的鹅蛋脸上停留了一阵,神色间,已是带出不信的矜怒来。
杨宝林见十几双目光齐齐扫来,有疑惑不解,有担忧恐惧,更有那幸灾乐祸的,她一时心乱如麻,朱唇微颤,却是无从辩驳。
她乃是待罪之身,簪环已褪,只着一身糯色单裙,映得玉容惨淡,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劲头,已是荡然无存。
“原以为能安生养两日病,如今出了这等大事——皇上于子息上头颇是艰难,云贵人这事一出,真不知他作何是想……!”
皇后沉痛叹息道,引来一阵或真或假的唏嘘,她抿了口茶,才缓缓道:“杨宝林,你所说的,本宫实在不能置信,在水落石出之前,倒要委屈你几日了!”
她雍容示意,便有一干宫人宦者上前,皇后指定了杨宝林,冷冷道:“杨宝林谋害他人,更是殃及皇嗣,将她带往昭狱之中,仔细讯问——务必寻出,是谁胆大包天,指使她如此作为!”
她在最后一句上,微微加重语气,已有心思敏锐的,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晨露微微一笑,她丝毫不见焦躁,只是在旁淡淡加了句:“如今真相未明,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宝林,贸然刑讯,怕是不妥……”
皇后睨了她一眼,以为她是胆怯退让,更觉快意,悠然笑道:“晨妹妹真是谨小慎微,这点子事,本宫就能做主,何必惊扰圣上?!”
晨露微微一叹,款款起身,宛如池中清荷浮摇:“皇后圣断,本无我等置椽之地……”
她上前辞去,道:“两位娘娘,恕我御前失仪,这几日甚是疲倦,这便先行告退了……”
说完,朝着众人微一点头,转身径自去了。
一阵窃窃私语,仿佛从深渊中暧昧浮现,众人眼见她不顾而去,既是佩服,又是胆怯,惟恐皇后大怒之下,将气撒在其余人身上。
皇后见她如此不留颜面,气得面容煞白,全身都微微颤抖,她正要发作,却觉太后伸手轻轻一掐,顿时醒悟过来——
此时自己站定了大义立场,冠冕堂皇的从杨宝林身上追查,才是正理,若是跟她纠缠这些礼仪细节,怕是皇帝又是以为后宫争风,不免偏袒宠幸。
她打定了主意,很有涵养道:“晨妹妹多日辛苦,身子不适,将养几日便好……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少出些,我们才能好生休养……“
她以猫戏鼠的目光,微睨着杨宝林:“你罪过不小,可这等大罪,却非你一人谋划得来,若能供出主谋,我可以酌情轻饶。“
她满以为杨宝林会痛苦哭求,却见后者眼神游离,仿佛若有所思,不由泄气,拂袖起身道:“太后娘娘也累了,各位也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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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驾临后宫时,已事态已然平息下去,杨宝林被禁于诏狱之中,管事未敢用刑,便接到皇帝遣秦喜传来的口谕:在他裁决之前,不得滥用私刑。
碧月宫中,元祈倚着梨花长椅,面色阴沉——
“也罢,有这样的后宫,朕原本也未曾想能顺利诞下皇子……”
“梅贵嫔腹中,可还有您的骨肉呢……”
晨露从旁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