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穿上这身衣冠,简直与我华夏儿郎无异。”
楼麓已经看傻了,张开双臂,看着张俭,一动也不动。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张俭的腿,亲吻张俭的脚,起身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久闻先生大名,没想到此生还有机会相见。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楼麓行此大礼,张俭有些不安,转头看看孙策。
孙策含笑点头。他早就知道张俭去过北疆,有些名声,也听沈友、庞统汇报过,楼麓对张俭印象颇深,念念不忘,这才特意将张俭请了来。化胡为夏,不仅需要武力,需要制度,更需要文化和人格的魅力。党人的某些作派很得胡人崇拜,让张俭做楼麓的老师,树立一个榜样,对北疆稳定有好处。
张俭年近九十,原本是不愿意参与世事,只想安渡晚年。可是听说这是化胡为夏的重要举措,他欣然从命,甚至有些舍我其谁的豪迈。能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做如此重要的事,他非常兴奋。
孙策挑选了一个好日子,为楼麓举行拜师礼。趁热打铁,孙策又请张俭选一些志同道合的读书人,打算将他们安排到安北都督府,做为教化胡人的中坚力量。
他提出一个设想,打散胡人的部落制度后,封原部落首领为官,实行半自治的制度。各自治区以胡人为主官,配以中原人担任副职,分管兵马、民政、教育,争取用一代人的时间完成初步的转化。这么做,一方面可以维护部落首领的既得利益,以免引起激烈的反抗,一方面加强对胡人的教化,将他们纳入中原的官制。
张俭已经知道这些内容,今天主要是说给楼麓听。
楼麓不仅赞同孙策的设想,还帮着出了一些主意,比如多派一些读书人去草原,最好能跟着部落走,设立移动的学堂,教孩子们读书写字,记录草原上的故事。以前的匈奴人也好,现在的乌桓人、鲜卑人也罢,他们都只有语言,没有文字,连先祖的故事都只能口耳相传。如果学会了读书、写字,将这些故事记载下来,可能会对教化有帮助。
据他自己的经验,草原上流传的故事中有不少和汉人经籍中的上古历史有近似之处。比如上古圣人有母无父,就和草原上的习俗非常相似。
楼麓还建议,对一些部落可以通过赐姓的方式进行招抚。草原上的人本来不称姓,只称名,很容易造成混乱,最近这些年,他们也渐渐开始学习汉人的做法,在名字前面加上姓,以示区别。只是无人指导,也没有统一做法,比较混乱。乌桓人与汉人接触最多,相对好一些,比如他的父亲叫难楼,为他取名楼麓,就是表示他是难楼的儿子。
只是乌桓人有语言,没文字,所以有些音很相似,容易造成误会。比如辽西乌桓大人楼班,很多人都以为他是难楼的儿子,其实他是丘力居的儿子,和难楼一点关系也没有。
楼麓说,由朝廷赐姓,既是一种荣耀,也是统一部署,免得各起各的,产生误会。
孙策很惊讶。楼麓虽然年轻,倒是很有想法,看来这书还真是没白读。
——
正式接见后,沈友很快又第二次请见。
这一次,他没有带楼麓。
孙策知他来意,留他宫中用膳。
席间,沈友提了两个问题:一是攻蜀是不是太急了些,钱粮、物资能不能供应得上?二是不信天命,只信人心,将来会不会有人假借名义,行田和、王莽之事?
这两个问题都不是新问题,沈友也不是第一个提起的,但孙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他。
攻蜀只是规划,并没有确定立刻实施,具体实施时间一要经过诸将合议,二要看钱粮准备的情况。不过总体来看,诸将求战的积极性很高,恐怕拖不了太久。考虑到攻蜀的难度,他必须做好长期对峙的准备。
周瑜、黄忠打了这么久,还没取得真正的突破,已经让很多人意识到蜀地不易攻取。原本是打算以并州为磨刀石,锻炼沈友、徐琨诸部,现在计划有变,只能以战代练,以兵力优势弥补地利不足。五路攻蜀是定计,这一战要么不打,一旦开打,就是磨也要把曹操磨死,绝不能半途而废。
至于沈友的第二个疑问,孙策反问了沈友一句话:“子正以为,什么样的王朝能传承千年,甚至更久?”
沈友半晌没说话,躬身道:“臣愚昧,请大王指教。”
孙策笑笑。“我也没有答案,不过我们还年轻,到花甲之年致仕、退位,至少还有三十年。我们可以慢慢想,集天下之才智,三十年时间,总能想出一点门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