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幽明,映出满室暖黄的光晕,透过光波望去,但见女子恬静安适的坐在浴桶内,玉臂撩水徐徐,冲洗着疲乏的身子,当指尖触及背后那坑洼不平的质感时,眸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她背后的这片疤痕,密密麻麻,交织错落,有浅有深,还是她七岁时被黑猎师鞭打训练时落下的,内宫不乏除疤灵药,抑或是消痕膏,然而却她至今留着这些丑陋的伤疤,为的只是想时刻提醒自己,她不仅是内宫高高在上的女官大人,更是一个身份背景不明的孤女!是的,她想查明自己的身世,她到底有没有父母?他们是谁?在哪里?还再没再世?
然而,能回答她这些问题的人只有那个叫疤脸的猎师!她清楚黑猎师们训练赏金猎人,都会用一种药将被训练的人的记忆抹去,所以说她才会对七岁以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她也知道这种药一旦用过,便终生无解,她不奢求能重拾孩提时的记忆,只希望能找到亲人便足矣,因为她自知自己表面虽刚强万分,内心却是何等柔软,她也希望有父母的疼宠,温顺绕膝,那副画面是她做梦都想感受到的!
所以,她曾私下追查过疤脸的下落,十一年前她被大妃救走后,而那疤脸便被交到官府,最后判了流放济州,那是距东都千里之外的苦寒蛮荒,得到这个线索后,因为她根本不能离宫亲往,所以便暗中请了私捕帮忙继续追查,然而,得出的结果却是,人海茫茫,无迹可寻!是啊!十一年了,时隔这么久,而那济州又是荒凉寒苦,想那疤脸非死,便是隐匿起来了,若要寻到他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是以,她需要冷静不能心急,更不能,亦不敢让大妃知道此事,只因若她心里有了牵挂,便会令大妃介怀她因迷成障,让私心打乱方寸,以至于绊住她向前迈进的脚步,这种罣碍的羁绊不是她说想承担便能担当的起的!
她的心定与否,竭力尽心与否,不但关乎着大妃的荣辱地位,更紧紧衔系着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的纠葛!所以她要按耐下悸动的心,同时更不能忘了自身的身份和使命!
脑中想着这些萦绕心头的种种利害冲突,脸色不由的渐渐凝重,而沐浴多时,浴桶内的水早已冷却,丝丝凉意,从脚下慢慢爬上头顶,她不禁打了个喷嚏,此时正值乍暖还寒的春日,她可莫不要染了风寒,否则浑浑噩噩如何查案子?
吸了吸略带堵塞的葱鼻,便要抬手取过备好的干巾,准备出浴,这时一声微乎其微几乎令人难以察觉的碾步声,猛然咂入耳际,她心头一窒,冷喝出声,“谁?”
然而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再看哥舒无鸾,不顾全身湿答答的水渍,秀臂一勾扯起浴桶边低案上的素净浴袍裹在身上,以玉带利落的扎起腰身,未曾多想,匆匆抄起兵器阁的袖珍弩,便飞身追了出去。
殿外,月色朦胧,几许轻雾,凉风徐徐扑面,因着她的身体未曾擦拭,一股冷意霎时袭来,不禁令她打起了冷颤。
迎着风,一头如瀑长发肆意甩在身后,如甘露般的水珠自发梢悄然坠落地面。
踏着夜色凌步一跃,飞身纵向殿檐,衣袂浮动好似翩飞的流星夜蝶,白璧般的莲足踏过层层粼粼的琉璃瓦,犀利的凤目紧紧追随着几丈外的那道黯色身影。
穿檐越脊,几个急纵,却还是距离那道影甚远,她自诩轻功了得,不想来人的轻功亦不弱!正在懊恼之时,那道暗影突然停了下来,迎面对着她的方向,脚尖轻踮殿角檐牙。
黯墨色的长斗篷从头罩到脚,此刻正猎猎迎风鼓动,在冷幽的月光下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风帽遮住了他的脸,致使根本看清他的容貌,更给人以一种诡陌的感觉,但从那高挑的身姿不难辨出他是个男人。
哥舒无鸾凝气追上前来,栖身向那人袭去,“大胆刺客!竟敢夜闯内宫禁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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