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责打(1 / 2)

待见一名侍者匆匆出了殿门,踏着浓重的夜雾而去,忽而,周常侍仰首望了望高挑的殿檐,凭着自身的那点轻功,一纵身,跃上了广晟宫的殿脊,一时伏在了那里。

夜雨已停,四下静谧无声,瑟瑟的冷风混着泥土的芳香,吸入肺里顿觉一股渗凉侵入,却也清新舒怡。

大妃失神的等在殿内,不知过了多久,终闻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定神间,那个一身黯色华服的小人儿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帘,眸光淡淡,面色冷漠,声音显得疏离清冷,“儿臣参见母妃,不知母妃召儿臣有何要事。”

大妃对着守在殿内的随侍挥了挥手,“你们全都下去吧。”

“是。”侍者们听话的退出了殿外。

接着,大妃缓缓自椅间站起身,一步一步迈下高阶,慢慢走向他近前,刚刚站定,便迎面扇了他一个耳光,力道之大愣是令他的唇角当即挂了彩。

殷夙小小的身子不由得随着这一巴掌踉跄了一下,眸光倏地阴沉下来,嘶声道:“你竟然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一巴掌不仅是在打他,也是在痛击她的心,睨着他玉嫩脸颊赫然浮现的五指印,和他唇边鲜红的血色,大妃只觉心里的那股揪痛几乎令她难以招架!

在闻他的质问让她心下不由的一颤,饶是心疼如是,却还是冷着声音,厉声喝道:“资格?就凭我是你的母妃!夙儿啊夙儿,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恨我,才会做出了那一件接一件令我痛心的事情,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早已经彻底的变了本性,变得偏执阴狠,不可理喻!现在就连你的亲哥哥都能狠心下手加害……你太让我寒心了,我怎么会生出像你这样六亲不认的孩子?!夙儿,凡是要留有余地,你这样早晚会毁了你自己!”

其实,她早该想到了,当初他敢为了鸾儿杀人,眼下,他便敢为了鸾儿对殷朗下手陷害!

只不过,她一直在不断否认,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对鸾儿生有别样的心思,也不敢相信他会变得这样无情冷血!

殷夙抚着阵阵泛痛的脸颊,却冷冷的笑了,“呵呵,你还知道你是我的母妃啊?!若非今日你亲口提起,我还以为他才是你亲生的儿子呐!可我的好母妃,当我被贬去凉州孤苦无依之时,你在哪?当我在王府中被人刺杀,命悬一线时,你在哪?当我日日处于惊吓,夜不能寐,即使睡着了也会被恐惧惊醒,只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试问你又在哪里?!现在,你想起来自己还是个母亲,且大言不惭的声声念着是我的母妃,可你尽到一个作为母亲该尽的责任了吗?我才八岁啊,正该是受疼宠呵护的年纪,却被你狠心的放逐在外,从此不闻不问!那时,你想没想过,身边没有亲人庇护的我会怎样过活?!还好,我继承了你所谓的古突厥族的那股强韧,自己挺了过来,并且设法返回了宫中……虽然你有脸提起自己的身份,可你这样不称职,‘伟大’到如此大义凛然,却处处不为亲子着想,反倒是帮着一些外人的好母亲,我根本不稀罕也不想要……你知道吗?时至今日,我所有的转变都是你一点一点逼出来的,这所发生的一切一切事情都是你一手促成,拜你所赐!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你不是说会毁了我么,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始作俑者是怎样与我一同毁灭的!呵,你是不是很后悔当初生下了这个小畜生?但,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以供你吃,我没得选,你同样,也—没—得—选!”

极尽讥讽的话诉出了他所有暗暗压抑在心底的苦痛感受,同样也深深的刺痛了大妃的心,原来,他受了这么多苦,这么的怨恨她!

耳闻他话到最后,嗓音已黯哑的嘶吼了起来,阴鸷的脸色令人惶然生恐,大妃早已顾不得惊惧他的这些情绪,耳边一直萦绕着那句‘被人刺杀,命悬一线!’

为何这件事她一点也不知道?彼时来熙明明派了高手去保护他,也曾按时给她这里传来夙儿在凉州的境况,但却从未提及……难道是义弟怕她为此惊忧难安,悄悄命他的手下人压下了此事,刻意隐瞒了她?

来不及继续猜测下去,只兀自回味着他那一声声含着深深怨念的责问,仿佛是在拿刀子捅她的心,直至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他恨她,他到底还是恨她,恨的那样深……

忽而满眸痛色的望向对面的人儿,却见他正奋力的压下涌动在眼眶的那抹水光,倔强的不让其落下,那副顽强的样子,一时间令她肝肠寸断,声音已显哽咽,“夙儿……”

刚要抬手抚向他被打的脸颊,却被他冷冷的拂开了手,嘶哑的嚷道:“别碰我!”

呵,这就是他所谓的母亲,虚情假意,做足了面子事,装出这样一副痛心疾首,感同身受的样子给谁看?难道还想着,打一巴掌赏一个甜枣,认为哄一哄他,他还会像从前一样赖在她怀里撒娇吗?只可惜他再也不是那个什么也不懂得小孩子了,所以她的这些伪装手段在他眼里简直是可笑至极!

他眼中的恼恨、讽刺之光,令大妃的心抖了又抖,不得不落寞的慢慢收回了手,随后,兀自拢成了拳,指甲没入掌心,一股尖锐的痛传来,却丝毫缓释不了心里的那阵剧烈绞痛。

殷夙缓了缓情绪,又恢复了那副童稚的神态,只是眼神里有着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冷酷,笑着继续说道:“没错,就是我在幕后操纵着事件,是我威胁姚魅儿去揭发的殷朗,可那又如何?如果他没有做亏心事,哪怕是我想陷害,也终难得偿所愿!现在,你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质问我,责打我,你还当真是一个大度无私的好母亲呐!”

说着说着,已讥讽的冷笑了起来。

不由得令大妃的脸色渐渐泛白,待察觉他前面的话语气那般郑重,愕然一愣,蹙眉道:“但他不承认与前充衣之间有染……”

话音未落,却恍然大悟。

就因为是姚魅儿主动去揭发的,她才相信了殷朗的话,是被人冤枉至此,殊不知,她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