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雪后初晴,阳光渐出,薄媚淡洒。
温暖的日光打在地间的落雪上,照耀出了一片璀璨晶莹的光芒。
哥舒无鸾顶着风头,不畏禁令的来到了天牢。
狱官早有耳闻,前几日哥舒大人已恢复了身世,也清楚她此来是来探望自己的舅舅的,虽有陛下禁令在,却还是不敢过于阻拦,毕竟,她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却轻而易举的转危为安,这不是任何人能企及的后福,再者,她有个首富的父亲,就连陛下都要让颜面三分,他这小小狱官又怎敢驳她的面子?!
是以,便凝声道:“望大人快一些,小的会守在外面为您把风!”
她自然看出了狱官的为难之处,也晓得他不敢得罪自己,遂客气道:“多谢,本官片刻就出来。”
“大人请。”
随着狱官的指示,哥舒无鸾片刻便停步在了关押裴安的那间牢房前。
从外面望去,牢房内异常干净,有床有桌,看上去待遇还不错,到底也是一代权臣,哪怕要死,也总要让他舒舒服服的上路不是,看来,这该是陛下特意交代的。
这时,有佩剑狱卒上前行礼问安。
哥舒无鸾抬了抬手,其后,便令他打开了牢门,而狱卒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瞬间,整个大牢内沦落一片静谧,空旷的只闻呼吸声,而一门之隔的内外也仅剩裴安与哥舒无鸾无声相望。
待目光落在那满头花白如落雪的华发之上,她的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滋味,视线慢慢向下移,扫过他那套着囚服的佝偻身子,情绪一度不能平静。
是啊,呼风唤雨,权倾朝野多年的大司寇,一朝落得此等田地未免让人感到无比凄凉。
忽然,耳边传来了那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口吻凉凉,“没想到临了临了,却只有你来探望老夫!呵,真是讽刺啊!大厦倾塌,早已不复往日风光,一朝失势,是个人都要踩一脚,那么,你就尽管笑话吧!老夫是罪有应得!”
哥舒无鸾为之蹙眉,抬步迈了进去,“也不是只有我才想来探望你,只不过,他们有心无力,我算是代表那些还关心你的人过来看看你,仅此而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来趁机看你笑话的。”
裴安坐在那张简易的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走了过来,哧鼻冷哼,“是吗?可老夫还清楚的记得那日你在被押往刑狱司路上对老夫所说的话,一心期待着看我去死!俗话说,风水轮流转,眼下,你总算是盼到这一幕了,难道,竟还会心生善意不成?!别虚伪了!”
他眼中的讥讽令她很无奈,缓缓停下脚步,叹了口气,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你。不过,我顶着风头来此,不是与你斗嘴舌战的,而是,不明白你为何要突然认罪,且全部罪状完全供认不讳,这种不打自招的态度不像是你的作风……”
在她的认知里,即使四面楚歌,他也该是想尽一切办法,奋力脱罪的,而不是,轻易放弃,如此,怎能不令她感到惊异?
然而,声音未落,便被裴安恼声打断了,“你少摆出一副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的样子来训斥老夫!你以为配与老夫为敌,就能轻易的看透老夫心思想法?你还太嫩了些!我决定如何,轮不到你来操心过问!”
他的情绪一度失控,也令哥舒无鸾深深皱起了眉宇,语气也不似之前的和缓,而是冷沉了下来,“你的生死,是轮不到我来操心,却是捏在陛下的手心儿里!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陛下已决定将你择日处决!”
最后这两个字传入裴安耳中,脸色霎时褪尽了血色,嘴角颤颤的重复道:“择日处决?!他真的要杀我!”
哥舒无鸾的眉拧的更显纠结,“你既然全部认罪,就该万分清楚会有这个结果,怎么现在却一脸的难以置信?是你自负的认为陛下还忌惮着你的权威,而不敢杀你吗?错了,你的权柄早已完全回归了陛下那里……”
他不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喃喃接口道:“是啊,我是该料到的。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一心想要认罪求解脱……不知为何,我脑中总存着一个念头,我有罪,我该死!而耳边也仿佛一直萦绕着一道声音,我要认罪伏法,我想死……”
他断断续续的低喃着,脸上是茫然一片,眼神亦是恍惚呆滞的,不禁令哥舒无鸾更加惊异他此时的表现,突然,一道想法猛然闪过脑海,难道说,他是中了什么魔障?!
这个想法刚一涌入脑中,便被她当即甩了出去,可笑,怎么可能!
虽不相信这种猜测,却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敛下眸,继续向他走去,直到停在他面前才出声道:“虽然你独断专行,专权跋扈,做出了一些不可轻饶的事情,可毕竟这些年你为社稷也曾付出,乃至心力交瘁,算是能功过相抵吧!若你能亲笔一封泣血悔过书,呈给陛下,我想陛下还是会念在你以往的功劳上对你网开一面的,倘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你也可以尽量提出来,我必会尽力而为!”
裴安恍惚回过神,扬眸迎上她真挚的眼神,却是嘶声苦笑道:“功过相抵?!呵呵,别傻了,那完全是不可能!就算功大于过,陛下也不会因此放过我,毕竟,好容易才让他抓住这次能铲除我的机会,他又怎能纵虎归山?所以,要想活命,那简直是妄想!也罢!我也不想再徒劳挣扎了……”
说罢,他突然诧异的问道:“为什么你会赫然转变态度?为什么你要帮一个一直想要杀你的敌人?”
他的绝望语气,令她感到气愤,而他已显苍老的面庞却渐消了那股愤懑,眼前的老人,再也不复往日的狠绝冷厉,有的只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暮年之态。
哥舒无鸾慢慢俯下身,乖巧的蹲在了他的脚边,“若您愿意,我想唤您一声舅舅。舅舅,因为我好不容易寻到至亲,不希望再失去得来不易的亲人!也不愿见到,任何一个与我有关的血亲离我而去!真的不想!”
声音到最后已有些发哽发酸,的确是实感流露。
这声‘舅舅’击溃了以往的一切,亲情的温抚取代了那些冰冷的针锋相对,而听在裴安耳中亦是那样的动听,他从没奢望过她会放下过往的纠葛亲切的呼唤他一声,可此刻,这声温暖的呼唤,却一下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那种动容难以言喻,更难以表达,才猛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是如此的殷切期待,她那代表原谅的口吻,也让他自惭形愧,颤颤伸出手来抚向了她的头颅,眼前涌起一片激动的泪花,“孩子,是舅舅对不起你!”
他自责的口吻,忏悔的眸光,无一不让哥舒无鸾感到揪心,却也清楚,他之前的话说的实在,事情到了如今的这种地步,乃是他一心求来的一死,不管因由为何,已没了任何转圜的余地,那么要想保他一命,她也别无他法了……
想着,似下定了决心,伸手抽出了素靴间的匕首,未等裴安弄明白她的意图之际,她已倏地起身,一把扯开了他的华发,寒光晃过,那头白发已齐齐被锋利的匕首割断,紧紧将断发握在掌中,凝声道:“商有古律,男子发首不离,断全发者,如同断首,今日,大司寇自断三千烦恼丝,自裁谢罪,自此便是一个死过的人了!原谅小雨替舅舅做了这个决定,我宁愿您从此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不想见到至亲身首异处,阴阳两隔!”
她哽咽的说完,终将手中的断发与匕首一同交到了那双苍老冰冷的掌中,其后,急急转身,迈出了牢房。
裴安久久没有缓过神,直到脚步声起落,才感心中一阵五味杂陈,为她的一番良苦用心感慨的叹了口气,她全是为了救他,这才万不得已的想到了这个办法,而他又怎会去怪她?!
紧了紧手中的断发,忽而却松开了,散落了一地的霜华,也罢,一切皆空,他也该去佛祖面前好好的忏悔赎罪了!
可就在她的身影将消失之际,不知什么驱使,裴安却赫然对着她的背影嚷道:“孩子,要记得小心国师……”
哥舒无鸾略略顿了一下脚步,最后,还是直直的走出了牢房,但他的这句叮嘱却也印在了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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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裴安自行落发出家之事自然传到了瑾睿的耳中,也晓得他突然有此举动定有着什么蹊跷,更甚是有人在刻意帮他保命,不然,戒备森严的天牢怎会有匕首出现,继而让裴安顺利落发?!
虽然,天牢内的狱官、狱卒等口风甚严,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还是能从中猜到那个帮裴安保命的人是谁!倒是有些意外裴安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可最后她还是念及着亲情帮了他一把!
更没有料到她竟能想到这个办法来钻空子,呵,斩发遁空门,避于法外!这女人当真是煞费苦心!
然而,对此瑾睿却是意外的没有怒,因为,死未必是最好的惩罚,生也未必乐,既然大权已得揽,那且就由他去吧。
于是,便于次日下旨,令裴安出天牢,送往相国寺受戒燃顶,自此后,世间便少了权倾朝野的大司寇,多了一个初入空门的暮年僧人。
裴安上山的那日,哥舒无鸾陪着母亲,与舅母表哥表嫂一同前去送行。
那是一个落雪飘飘的清晨,依依惜别之情衬着触目所及的白茫茫银白,更添凄凉之感。
可再怎么难以割舍的亲情,最终也不得不就此割舍,毕竟为了活着。
浮华褪尽,裴安倒是走的轻松洒脱,似已将一切看淡,释然,也清楚一朝入空门,尘世过往皆断,不过,如此抛开一切烦忧,倒也落个乐得自在。
而也正是因此一刹,才使他彻底顿悟早年求得的那道签言‘半世功勋,半寥落,一夕落魄众人唾!’的真正意解,最后,虽受尽唾弃,落魄寥落,可他换来的却是从未感受过的亲情温暖,这比让他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还要感到满足欣慰,不禁感慨唏嘘这大半生他所痴迷疯狂追求来追求去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裴安倒后,陛下开始下大力度整顿朝纲,大肆清除其党羽,前朝也因此陷入了一片人人自危的景象。
而对于裴安的两子,陛下倒是没有过于为难,毕竟,念着自己的女儿乃是他家妇,又怎能眼看着她受其牵连?!
最后,陛下仅是将在朝为官的裴英俊革职,因裴英暝未入官场,也便不予责处,接着,下旨没收了裴府老宅与全部家当充公,允准他一家老小可以永久居于别院,作为恩赦。
而对于裴安在职时所圈的土地则返还于民,私建的功德祠责令拆除殆尽。
御笔朱批,当真是雷厉风行,如此这般,裴安失势倾倒一事终于告一段落,可因他牵扯出来的整顿与清除却还未就此平息,前朝不知还要涌起一阵多么狂烈的风波,更不知要沉陷多久才能彻底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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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连下了两日雪,空气甚为苦寒,没有一丝阳光,天空显得暗淡一片。
离别是短暂的,忧伤过后,哥舒无鸾终抛开心头阴霾,回家团圆。
不过,那种一家和乐的画面,却令她仿佛久久置身梦中一般,一边为此兴奋,感到无尽的幸福,另一边又隐隐冒出一股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的源头到底在哪她也不清楚,更说不出何以有这种感觉,只告诉自己是在杞人忧天罢了。
所以便开解自己,现在真正该做的不是胡思乱想,而该是好好陪在父母身旁承欢膝下,好好享受幸福的时光。
这日午后,哥舒无鸾正随着母亲打点着生活所需品,欲给舅母一家送去。
见母亲挺着大肚子忙忙碌碌,她不禁满心担忧起来,“娘亲,您歇歇吧,这些事交给小雨做就行了。”
在外她还是那个英姿飒爽的锦衣侯哥舒无鸾,可回到家她却只愿做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只想做那个真正的自己——祝知雨。
说着,便扶母亲坐回了椅间。
裴郡雪窝心一笑,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娘亲不累,活动一下也好。”
可哥舒无鸾还是不能放心,开始细心的为她揉捏起了已有些发肿的双腿,语气中有着轻轻的责备,浓浓的心疼,“还说不累,腿都肿成这样了!”
裴郡雪知道她心痛自己,抚着她的脸,叹了口气,语气却明显有些低落下去,“再怎么说,舅舅也是间接因为娘亲才……裴家已今时不同往日,没了以往的风光,日子未免过的艰难,而我能做的也只有照顾他们,打点这些琐事了!一会儿记得吩咐管家将东西给舅母他们送过去。”
哥舒无鸾自然听出了母亲语气的伤感,心开始揪痛,虽然,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可意思却是不言而喻,她深深知道母亲还在为舅舅的事情感到无比自责,但,有因才有果,那件事又怎能怪母亲?!
她不知道要怎样去开解安慰母亲,只能埋首点头,“小雨会记得的!”
沉吟一瞬才想到,“不过,母亲放心,前日我去看望舅母,见她的气色还不错。舅母还嘱咐小雨带话给母亲,让母亲少劳心费力,应多注意身体,安心待产,不必总是亲力亲为去操心他们,他们过得很好!她还说,她看得开,现在什么也不去想,只盼望早添孙儿,含饴弄孙呢!”
望着她悠扬的嘴角,裴郡雪终安心的露出一抹笑容,感叹道:“你舅母是个知足宽和的女人。”
哥舒无鸾为之颔首,“嗯,是啊。还有,表哥表嫂们都很孝顺,并且他们夫妻和乐,我想很快舅母便会得偿所愿,早日抱上孙儿的。”
裴郡雪自是知道英暝夫妇,琴瑟和谐,却没想到一直不睦的英俊与依兰也修复好了夫妻关系,虽意外,倒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见母亲心情转佳,她又道:“母亲不知,大表哥早就厌倦了官场的生活,老早就想请辞了,却迫于舅舅那里不准,这下到底也是如愿了,现在,他倒是对做生意很感兴趣,一边有父亲的指点,另一边又有柳家亲家公的全力支持,将来,保不齐来个三商鼎立呢!至于二表哥,虽然纨绔惯了,可却有一脑袋新奇的想法与主意,多了他的帮衬,以后的商路想来必是越走越通畅的。”
她说的绘声绘色,满眼憧憬,裴郡雪也为此宽下了心,却是忽而蹙眉道:“你表哥他们将来的生计倒也不至于让我忧心,可小雨,你知道让娘亲放不下心的是什么吗?”
见她摇头,她继续道:“就连你表哥他们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我的小雨身边却还没有惜花之人,是娘亲眼拙没看出来呢,还是那个人还没出现?”
这声探问,令哥舒无鸾背脊微微一僵,手登时顿住了,而脑中也霎时浮现了男人的样子,自那晚刑狱司见后,她便一直没有见过他。
他没有出现在她眼前,而她也没有去找过他,但她清楚,他该是会听闻她翻案成功了的,至于为何没来见她,她想,该是他觉得她平安了,他们彼此也该恢复毫无交集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对此,她也看淡了,决定要放开,成全他,也成全自己一个碧海蓝天。
裴郡雪细心的留意到了她的异样,探问道:“小雨可是有了意中人?”
那种迫切的目光盯的她,让她开始有些不自觉的心虚,只得掩饰、逃避,否认道:“娘亲多想了,小雨……还没有!”
前尘已灭,是以,她不愿将自己的情感纠葛诉与母亲听,毕竟,那是一段早就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她不想母亲为她心疼惋惜。
可她不知的是,她越是这样表现,越容易被人看出端倪,再有,知女莫若母,裴郡雪又岂会看不穿她有所隐瞒?
不过,她既然不想说,她也便不好在追问下去,何况,倔强如她,哪怕她再怎么逼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是以,便换了个口风,语重心长道:“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娘亲不会逼你,催促你,可娘亲却还是希望我的小雨早日觅得一心人,早点让娘亲定下心来!”
哥舒无鸾知道儿女婚事无疑向来是长辈最为操心的事情,而在这个遵行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民间,可母亲却能让她自己做决定,到底是多么慈爱的母亲,多么深浓的母爱啊!
她虽满心动容,可对于母亲最后的话却不能当即给出一个确切的保证,毕竟,她虽能将之前的那段情看淡,放开,却终无法完全释怀的去迎接另一段感情,最后,只得模棱两可的默默点了下头。
可心中也在暗暗自责自己着实不孝!
裴郡雪自然看出了她的敷衍,忧上心头的同时,却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正在母女俩各存心事之际,却见管家急急忙忙的奔进了大厅,禀道:“夫人,宫里来人传话,说让小姐即刻回宫!”
见管家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裴郡雪蹙眉问道:“可说是什么事?传话的人呢?”
早前陛下曾恩赦,小雨可以回家暂住一段时间,不必急于回宫当差,可算起来她才回来三天而已,却又这么急的召回去……
想着,心中不禁一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将要发生,想来还是为上次的事情感到心有余悸。
不过,再怎么说,陛下也会看在君豪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小雨的,这多少也令她稍稍松了口气,但却不能完全放下心。
哥舒无鸾察觉到了母亲的不安,贴心的拍了拍她的手给以安抚,虽为惊悸为何突然召她回宫,却还是有些诧异的。
管家缓了口气,答道:“那位公公没说,将话传到后就匆匆离开了,不过,看他来去匆匆且一脸的凝重之色,显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未等他说完,哥舒无鸾不禁沉声打断道:“难道是娘娘……母亲……”
裴郡雪会意的点头,“快去吧!倘真有什么事,就即刻差人传话给你父亲,我们也好及时想办法!”
哥舒无鸾沉重的点了下头,这便迈着急匆匆的步子离开了祝府,赶往了王宫。
这一路,她几乎提心吊胆,许多不好的念头闪过脑海,令她更加惶然不安起来。
一路急行终于回到了内宫,刚进宫门却见唐喜迎面而来,“请大人即刻随老奴来!”
见他一脸的沉重,就连声音亦是凝重的,她不禁大加惊惶,可怎么问,唐喜也只字不提何事让他如此表现,无奈只能随着他而走。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唐喜竟是将她引往了玉阳宫,还好,不是娘娘出事了,这口气才刚松下,可心却在眨眼间再次提了起来。
等等,玉阳宫!那不正是烨王所居的寝殿吗?莫不是他……
还未等她惊思深想下去,不知不觉中她已置身在了殿中,而唐喜也在将她领至此之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是殿门关阖声拉回了她的神智,定神间,草草扫过大气雅致的大殿,这里她还是第一次踏足,却也顿觉心中一阵难以适应,只因是他的寝殿。
忽而,却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飘来,竟是那样的苦涩,充斥满口满肺。
而那种由心底升起的惊惶感驱使她急急奔向了气味的源头,直至脚步落定在内寝,眼神也在同时凝在了垂泻及地的纱幔之后的人影上。
只见那是一名身着一身御医服的年长御医,背着身端端站在纱幔后,却自背脊散发着一股凛人的凝重之感。
看到这,她的心为之沉了又沉,来不及多想,便要一把撩开纱幔,孰料,手才抬到半空,那人却一下跨了出来,接着,迎上她脸颊的却是一个清脆的耳光,打的她耳中一阵嗡嗡作响,可想下手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却还是让她清楚的听清了自那苍老嗓音传出的谩骂,“红颜祸水!”
语气是那样的咬牙切齿,声音却也是那般的耳熟。
哥舒无鸾怔忪的望着眼前之人,“周御医,你为何……”
不等她说完,换来的便是一番劈头盖脸的怒斥,“为什么打你是吗?打你是轻的,我还想杀了你呢!”
她更为不解,自问与他没有什么过节,何故摆出这副恨不得当场杀了她的样子?
她的诧异皮兰尽收眼底,却是没有当即给她答案,只强强压抑着怒火,轻按风池穴,一张苍老的女性脸庞眨眼显现。
这下更让哥舒无鸾震惊了,他竟然是……
转瞬想到,那她御医的身份也有可能是假的喽,真没想到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是一些戴着虚假面具的人,伪装,欺骗,隐瞒,到底还有谁是真的?时至今日,她早已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了,仿佛从一开始,她就陷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中,里面只有让她永远也看不清的种种幻象!
忽然,她却回忆起楚王自刎前的话,莫不是,她是早年间静夫人身边的那名医女,本属陛下的人?!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猜测该是对的。
并且,她也因此猜到,当初陛下乃是令她救孕中的静夫人,而不是去加害她,若不然,又何来现在的烨王殿下恢复身份?!
那她突然在她面前以真面目相对又所为何意?还有,到底是谁,又因何将她急召回宫?引她来这里做什么?他,在哪里?
想到这,一股不好的预感由心底隐隐升起。
诸多疑问盘旋不定,搅得她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刚要下意识向纱幔后望去,却闻耳边传来了一道陌生的苍老女声,发自眼前的老妪口中,且也带着浓浓的痛,“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话音刚落,只觉臂间一痛,而身子生生让那只干枯的手死死拖入了纱幔后。
毕竟,她的武功还没恢复,一点内力也提不起来,所以,便只有被拖着走的份,然而,就算有内力在身,她也不想挣扎,因为,她此刻很想弄明白此人等在这里到底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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