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玉凭着记忆原路返回到垂榕院的时候,两个小丫鬟正坐在院子里绣东西。见李中玉回来了,忙起身行礼。
“大小姐可醒了?”李中玉问。
一个个头稍微高些的丫头回道:“是,已醒了。不过眼下正睡着,等会儿药煎好了,我们就去拿了让大小姐喝。”
“方才二小姐开的方子可在你们手里?”
“是。”小丫头应着,拿出一张纸来,“他们抓好药便还给我们了,先生请看。”
李中玉接过来,看了眼,又还给了那小丫头,然后才道:“我去看看你们家小姐。”
小丫头忙要领路,李中玉却摆了摆手,“不用。你们就在这儿坐着便是了。”
两个丫鬟互相对视了眼,虽觉得不妥,但还是只能驻足不前,看着李中玉径直走了进去。这人可是二小姐的朋友,若真是得罪了他,她们两个可真是惨了!还是当做没看见的好!这么想着,两人很有默契的又坐了下来,继续自己手里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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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玉进了房,发现秦桑果然是在睡着,而且似乎还挺沉。
平时总是神采奕奕、精力充沛、果断精明的人,睡着了之后竟会如此的沉静安稳,像个孩子似的毫无心思,单纯静好。
他有些失态的怔在床前,失神的瞧着,反而是睡在床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指动了一动,然后突然十分警觉的睁开了眼,反倒把李中玉给吓了一跳。
“你……醒了?”李中玉狼狈又仓惶的回了神,忙问。
秦桑见是他,一身的紧张感顿时卸了下来,笑了笑,撑起身子靠着床头坐起来,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你似乎很困?”李中玉坐下,帮她倒了杯水。
秦桑无奈笑道,“你若是昨晚连续几天睡不好,怕是也一样会和我一样犯困。”
“所以你趁着装病的机会,索性大白天得空睡上一会儿?”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秦桑很自然的接过他手里的水,喝了一口,才淡淡问道,“几日不见,你演戏的本领也见长啊!老实说我晕过去的时候,还担心你接不住戏。”
李中玉勾起唇角,“你既然都冲我那样眨眼示意了,我总得动动脑筋才行。”
“看来你还不是很呆。”秦桑抿唇浅笑,又道:“秦竹找你说什么了?”
“真没想到她竟是蓝儒尘的外孙女!原来你身上的蛊毒竟是她下的!好歹毒的心思!真是侮辱了这么一个好名字!”一听秦桑提到那个女人,李中玉瞬间便收敛了笑容,正色看着秦桑。
秦桑挑挑眉,“意外么?”
李中玉诚实的点点头,“比我知道你竟是这个秦府的大千金还要意外!难道这就是你回了京也不愿回家的原因?”
秦桑只是喝着手里的茶水,并不答话。而这,李中玉当然瞧得出,这其实就是一种默认。
“真难为你连睡觉都要绷着一根神经……”他很低很低的,带着极怜悯极心疼的神态,看着她道。
秦桑不答话,喝完了杯中的水,放下,才缓声道:“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秦竹就是蓝儒尘的外孙女,的确是她害了我。而那裴之啸,也因为她的陷害而弃了我。如今我突然出现在秦府,秦竹心里不爽,已是事事都在针对着我,老实讲,我在秦府的每一刻,都如履薄冰,需要格外谨慎。方才秦竹一听到你的名字便叫你过来帮我诊治,定是想着你好歹和她是有些交情的,怕是想借你的手来继续害我,毕竟她不敢在秦府里亲自下手。只是不知道你刚才跟她出去,又是怎么跟她说话的?可有露出什么破绽?”
“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非要这么手足相残?”李中玉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出了一个他根本无法想得通的问题。
秦桑却笑道:“你错了。不是相残,是她在害我!她是个唯我独尊的人,我碍了她的事,她自然得除掉我。这是她的一贯做法。”
“这我倒是相信的。她和你虽是姐妹,性子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方才她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真是好一个泼妇!”
秦桑扑哧笑出了声,好笑的看着他,“她怎么骂起你来了?”
李中玉也失笑道:“她非要问我从你的脉象里看出了什么,我就坚持咬定说除了热气中暑急火攻心之外并无其他。她试探了几次我都这么说,她就发火了,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是庸医,是出来顶着师父名声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秦桑真想就顺着性子朗声大笑了起来。单是想象一下那场景,都足以让人喷饭了,真是可怜的孩子!
无奈,她也只好捂着嘴巴悄悄的笑了个痛快,心下对李中玉表示深切的同情,嘴上却是不饶人,“她也没骂错你,你的确是个骗子!”
李中玉也好笑的摸了摸鼻头,等她笑个够。
“她本来还希望你能帮她点什么,结果你竟是这么耍了她,她不骂你,骂谁?”秦桑终于笑了个够,才开口道。
“我只是好奇,她既然也是在你家人眼里是个通医的,为何就不能亲自帮你看诊?只是号号脉而已,便知你身上毒蛊有否被彻底解掉,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她不敢。即使她很想,她也得避嫌。虽然她性子火爆,却是该细心的时候便极细心的人。她不确定我还记得多少东西,不知道我是不是记得是她下的蛊,如果靠我太近,她担心我会反过来报复她。”
“还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中玉感叹。
秦桑却认真的看着他,摇了摇头,“这次你却是说的不对了。今日我假装晕倒,让你过来,原本只是想着和你商量些事,现在我却不这么想了。我现在是下定了决心了,也决定做一回小人了。我眼下与她无碍,她却仍有杀我之心,我若不主动出击,只怕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李中玉一愣,“你什么意思?”
秦桑正色道:“还记得师父说过的话么?关于解药的。”
“对!”李中玉这才反应过来,“我自知道秦竹便是那下蛊之人之后,就一直好奇为何你要舍近求远,不直接从她这里来拿解药……”
“也不怪你会这么想。但凡不吃透我身上中的是何种蛊的人,都会以为这毒蛊,也和一般的毒药一样,会那么容易的拿到解药便解了毒。其实却是不然的。上次师父在讲到解药的时候,你是被支了出去的,所以并不知道细节。你只需知道,秦竹手里是没有解药的,从她这里要解药,那是打草惊蛇。”
“上次师父却说解药在你身上,那是何意?”李中玉蹙紧了眉头,问。
“解药不在我身上,却在于我的心。”秦桑指了指自己的心,“就看它怎么决定而已。”
“所以,你的决定……就是你方才所说的下定了的决心?”
秦桑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危险么?”李中玉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她看起来本领不弱,你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