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朋知道,此时便是呼喊求助也无用。不是他们心狠,是他们根本不敢管。他过了河,猫着腰扯拽着绯心往林里钻。并不陡,但对绯心来说根本就是难越的险峰。常福也顾不了太多了,索性把绯心背起来,跟着连朋跑。后头声音渐远渐稀,他也不敢看。他不是汪成海,他的主子是绯心,绯心的命就是他的命。要是她有事,皇上便是安全了也要拿他出气的。所以此时他恨不得肋生双翅,足踏祥云,简直把吃奶的力气全用上。
就这般跟着连朋乱钻一阵,渐渐便近了山顶。常福的脚也越发乱颤起来,虽然他初入宫时,也当过几年粗使唤。但后来渐渐成了掬慧宫总管,也娇贵起来。就算常听使唤,但平日也是前呼后拥一帮小太监伺候。这山虽不高也不陡,但身上负着一个人,加上刚才凭着心火冲跑出来,此时也开始体力不济。头上山的时候,还能说几句安慰的话,后来便只有咯咯咬牙的份。气喘如牛,在这荒野之地听得格外真。
“放我下来。”绯心忽然低语,她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但极是坚定。
“主子,后头……不,不知何,何时便…….”常福气都顺不过来,索性把最后几个字咬全了,“湖,湖上,上了船再说。”既外头就是清阳湖的东岸地,总会有摆渡的船,到时先到了那里。这两日京畿营的便来,估计此时也有了。他们肯定要沿湖封水,就算没船,沿着岸沿能寻着人也成。
“这翻上来,还要翻下去。到时一道死在这里!”绯心忽然挣扎起来,口里说着,“连朋,你帮我送个信儿,回来我谢你!”
常福瞅着近在眼前的顶道,腿哆嗦的厉害。一时哪禁得住绯心在后背挣扎,身子一歪,险跟着绯心一起滚倒。亏的小连朋在边上拉着,这才稳住。
绯心顾不得许多,从手上褪了个镯子递给常福:“临出来的时候,我让你背了那图。这里是清阳湖东岸,你该知道往哪里寻!不消遇着谁只管叫管事的说话,让他们带人来救大爷!”绯心咬着牙,强撑着那点子意志。说罢,也不及看常福,一拉连朋,从腰间拿出另一件:“你最是懂事的,腿脚快,水性好。你往湖里去,沿着岸往西去。若碰着腰上系蓝带挂牌的,便把这个给他瞧。让他速速往这里来!”
常福一看倒抽一口冷气,绯心腰间暗袋里的,正是她不离身带出来的玉册附佩!这东西随便给个孩子,还是刚认识的,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他贪了,拿了跑掉。岂不是……
连朋摸着手上的东西,抬眼看绯心:“奶奶,大爷真的是官吧?”
“大爷信你,让你带我跑。就知道你是当的起事的,这东西你万不可随便给人。记住,一定要是身上系蓝带绞飞鹰花样儿的,腰上挂着蓝牌的才给他!”绯心看着他,“你帮我这一回,我记你一辈子的恩情!”
“我晓得了。奶奶,放心吧!”说着,他小小身影一猫,一下窜出好远去。身如狡兔,灵俊的出奇。
常福一手没拖住他,回眼看着绯心,抽搐着脸忽然哭了起来:“主子,奴才实是一个废物点心,要主子下这样的赌!”
“大爷才是最重要的,你且记住这一点。莫要因我拖累了坏事,这里离茶园不远。你没我,自能快几分。到时让他们带人来救,我断是走不了了。便在这里猫着,许他们也难侵来搜,连朋那边只要一得了,此困可解。你再来寻我便是!”绯心说着,挣扎着搡他,“别让我啐你,养你这几年,此时不听话了?”
常福哭了一起,抺了抺脸上的汗水泪水:“那奴才真就去了。主子你藏躲好,万不要有事!”绯心撑着一棵树,无力的点点头。
说完这几句,她再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了。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身子,也只能在镶金牢里。她之所以肯跟着连朋跑这些路,自然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