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手指直抖,身体又不听话的迈回去拉她,绯心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干呕了几下,挣扎着说:“别去,别去!”
云曦将她拖起来,伸手抓着她的头发轻轻笑,眼眶发潮却要落泪:“贵妃好谋略,忠心向主!至诸死地尚能替朕打算,朕自接你这步妙棋。如此贵妃求仁得仁,朕从此也高枕无忧了!”
绯心听着他的话,此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飘在天上。她微微的喘了一口,头皮让他扯得生疼,她伸手去:“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不用拖……”
他凑过头去,低声说:“你是个自作主张的臭棋篓子!”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她的头发,微微抿了唇喑了嗓,“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她明白他的意思,想点头却再是撑掌不住,一头就栽倒下去。他一伸手托住她,身子一震,眼泪生让她这一倒撞了出来,她明知道他会恨她还要这样做!她明明知道的,混蛋!
云曦慢慢踱出彩芳殿,外头莫成勇跪在地上,唇边犹有血丝。边上还跪了七八个寿春宫的太监,全都在发抖。云曦扫了他一眼:“你是太后的人,自己滚到太后那领罪去!”
莫成勇不停磕头:“皇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奴才再也不敢了!”汪成海抖着拂尘,过去又给了他两脚,口里喝着:“让你滚呢,想死不成?”汪成海这是在帮他,毕竟是一年进的宫。虽然服侍不同的主子,但早年间也算有些情份。
这厮跟了太后也有二十年了,怎么的就这样不长眼的?在司掌局刻薄习惯了,竟开始阳奉阴违,把这里人全当成瞎子。贵妃一日没获罪她就是贵妃,便是太后让他看管着也没说让他将贵妃治死?太后都还没动,他先狗仗人势起来了。
汪成海一喝斥,莫成勇有点回过闷来,连滚带爬往外退,一边爬着一边说:“奴才谢皇上恩典!”
云曦根本不理他,径自就往外走,上了步辇便往寿春宫去。他心里恨,他脑子里全是绯心,但他现在不能乱。他要接她的残局,接她这步臭棋!他不能让她死,她死了他会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里。他不要她这样的回报,她根本就不相信他,她不肯依赖他,她甚至不愿意跟他共渡以后的时光。她害怕情感的变迁,不敢面对就用这种方式来烙在他心上!她是被逼的,情非得以,但她有法子拖她却不。她明知他会恨她还要做,她还是选择去当最忠心的!他才不成全她,这辈子他跟她耗定了!
星华此时正睡在床上,一时听皇上来了,眼泪当时便落了下来。她虽已经快奔五十而去,但一直保养极好,像是个三十来岁的人。但这几日,生是让她的两鬓都起了霜白,眉眼也染了沧桑。
阮丹青死的时候,她虽然痛苦但不似如今这般哀绝。因父亲虽然死的不明白,但她知道政治斗争一向如此。但现在,真凶已经查明,却是她一手所造成的。父亲成了刀下鬼,原来是她造的孽!她不能接受的,是内心的自责,这种折磨是她宫闱三十多年生涯里从未经历过的苦痛。而皇上,如今成了她唯一寄托和依靠,她虽是有愧恨,但更加希望他在身边。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扶持相依,皇上才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亲人!
云曦冲进暖阁,星华让人搀着挣扎着坐起来,眼见他扑向床边。星华再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一把抱住他:“是我对不住你!”她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没了太后的尊威,如今她只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妇人!
云曦抱住她,强忍着没落泪。他也想大哭,他痛得撕心裂肺,眼见太后如此他心里更痛。江山之下,众情皆抛。真真假假,宫里的人都是虚伪!但他们也是人,也同样有爱有恨,权力当前,谁是谁非呢?他想起在平州东湾子的时候,他随口作的诗。蓝袍赤带困熊虎,龙翔凤展镶金牢!龙翔凤展?如今是龙残凤哀!
“儿臣接了母后的密信,才知后宫出了此等事端。不敢片刻有误,急速返回。刚儿臣先去了掬慧宫……”云曦有点说不下去,星华撑着他坐直身子,眼见他满脸疲惫,强忍悲意,心里越发的痛溃。
她挣扎着打发人先下去,掬慧宫离中廷近些,他怒急攻心定然会先去那里。一时她伸手抚着他的脸:“我也是过来人,又哪里会瞧不出。你对她动了真情,如此我才觉得更难受。我本想直接处置了她,但前思后想,实不想让你我再因此生嫌隙。是我对不住你,凭的把一个祸害弄进来!如今她已经认罪,她手底下的奴才全拘在这里。我不愿意引得人尽皆知天下嘲笑,所以称她病了。”
云曦点头,一滴泪落下来,正跌在星华的手上。她颤抖着,轻轻抚着他的脸:“皇上,你是皇上。你手握天下苍生,拥有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权力,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损你半点天威!整件事已经查明,我不准备宣之于众以免有损皇家声誉。拖得几日,便说她病难愈治。我知你心里爱她,如此还给她一个名声,也算是皇上对她的恩典,也对得起皇上这片心意。过去的事过了便罢,这两日我也细想了,到时召林孝进来,跟他女儿一道言明,此事皇上替他遮掩,若他日后生变,到时乐正绯心已死无对证,这二十万两的旧账再与他细算,治他一个抺黑皇室,贪赃枉法的重罪。保证那林孝跟林雪清,再不敢有半点造次!”
绯心懂得逼至死境尚有图谋。太后亦知如何借死人作法,从此让林孝再不敢有半点不忠之念!太后固然悲痛,但她更明白人死不可复生,权谋的顶端,哪个不是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