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心换了衣裳,有点不太合体,腰身那里扎上腰带还是空荡荡的,袖子有些长。她随便拿手拢了拢头,坐在榻上开始换鞋。边上还有一顶太监用的侧立翅方纱黑蓝帽,还有一个短柄的拂尘。云曦看着她的动作,越发有些呼吸急促起来,手指节微微的一曲。生是忍住把她揪过来的冲动,但眼睛却总想瞧她。如今她换了这身衣服,虽掩了灵珑但多了清透,越发的与往日大有不同起来。
有时看她的眼神,连云曦也有种感觉,她这次的伪装并非完全都是假的。这场遭遇之后,她整个人真的有种焕然一新之感。有时见不着人,就想的不行。如今人在眼前,更是想的要命,让他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绯心将一头长发打散了,随便的盘在头顶,然后拿帽子扣住。这里也没妆镜,她自己也不知是正是歪,她背冲着云曦抬着头系两边的带子。正努着费劲,忽然有手将她扳过来,绯心竟是不知他是何时下来到她身后的。
他垂着眼,手接替了她的工作,替她将帽带系好。绯心怔怔看着他的表情,手不由的垂到身侧,木棍一样的杵在那里。他替她调整好帽子,看着她的脸一时轻轻的笑:“好了。”
绯心看着他的笑容,一时蛊醉在他的柔情里。不由的也绽开了一个微笑!她这般一笑,他好不容易才收回的魂儿又飞走一大半。
云曦深吸了口气才低语:“一会子先跟汪成海往后头去。”刚那样都能睡着了,这几天她必也不轻松。
“皇上,臣妾有奏…….”绯心低声道,每见他如此疲累而她却不能分担,只做汤水,又如何能化解他心中愁烦?每至此时,那份忠心就开始蠢蠢欲动。以往,她是想借着这份忠心保住自己的地位。但她深知宫妃本份,就算她四处搜罗消息,但从不干涉摆布,更不会发表任何意见。除了在南巡路上那一次外,她半点也不想越界。而如今,她的忠心被她的真心牵引,放大之下,让她有些忘记本份。但一开口,还是有些惶恐,总归不是她可以管,可以随意评论的事!
“睡着之前,听到了?”云曦略挑了眉毛,微微笑着,“当初说过,不管你的手伸的多长,总归是信你的,有话你便直说吧!”
“臣妾家里的买卖,遍布南省。如今三叔领了皇商的职,更做的广远了。二叔去年的时候,已经接受了地方总商联会的会长一职,加上臣妾大娘在奉顺娘家的商号。现在南省大大小小的商贾,纵是不依附乐正家,总归是要买几分面子的。”绯心低声说着,“如今皇上推新政,田产永继变为分继,还有举试不论门弟这两则,百姓是十分拥戴的。至于多金而地位低下的商人而言,更是一件大好事!地方亲贵豪绅只看小利,不顾长远。自然是燕雀不晓鸿鹄志,也是他们没在其位的原因。那些远陲异姓难保要生别图!皇上如今力推新法,必是要立纲典,不服从者严法究办。但常言道,持之以衡,长治而久安。治人者,为德而服,因成而顺。所以…….”
绯心正侃侃而谈,忽然见云曦表情诡异,一时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干笑了两声:“臣妾一介妇人,见识粗浅言语乏味,实在是…….”
“嗯,本来说的挺好,最后两句有些多余。”云曦笑笑,突然回身走了两步往案前捡了一个折子递给她。绯心吓了一跳,脸顿时有些发白,连连后退,险没撞榻角上。
“说都说了,不在这最后一步了吧?”云曦垂眼瞅着她,“朕让你瞧,你瞧一眼又如何?”
绯心看着他的眼神,一时吐了口气。硬着头皮接过来一翻来,看上面已经带了朱批,显然这本他已经批好。她看着看着,唇边带出浅笑来。低声道:“原来皇上早已经想到了!”
“关于乐正一家,朕早就想好了。”他看着她合上折子,“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如此是最好了!只是时机不对,到了合适的时间,自然让你致信淮安,这功劳少不得要算在你头上!”
她心里暖暖,眼雾蒙如含露一般。他想的自是比她周全和妥当,朝堂与后宫,他永远有方法维持平衡。他自是个中高手,阴谋之中自如来往。所以,从一开始,就算不与他交锋依旧怕他。因她身体里斗争的血已经本能的告诉她,若与他碰撞,将会一败涂地。就算他不动用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她依旧不是对手。
她从来不怀疑他的才华,他有治国之能,永远懂得在合适的机会取得最好的成效。他永远不会单凭一己的喜恶草率用人,他永远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合适什么样的地方。比如,乐正一门!权谋和情感在后宫分不开,如果看不透这一点那么就很难在这里生存。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