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太太听儿子这么一说，果然不敢再大声嚎啕，只有小声饮泣了。 等回到家中，她的面色已经平静如常，端坐着接受了小辈们的请安之后，搂着李大姐抹起了眼泪，“我可怜的阿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没了，大姐儿放心，你阿娘的仇但凡我在一天，便不会这么算了！定会让那李氏全族给她陪罪!“ 外祖母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已经让她性情大变了？ 李大姐被她那语气惊吓得连悲伤也忘了，忙陪罪道：“都是我们姐们的错，外祖母安生养病才是正理，不然我们这些晚辈于心何安？“ 叶老太太自不好对李大姐说自己没病，只是被叶老爷子派去的人看住了才不能回来，只得僵硬地抹着眼泪，继续哭叶思晴。 叶锦华本来非常想念叶老太太的，但见到她不过是几年没见已经同自己记忆中的祖母大相径庭，暗中不屑地撇了撇嘴，只要表姐们在一天，只怕老太太眼中就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了。 这么一闹腾，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一家的女眷围在一起开始吃晚饭了。 叶老太太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安国夫人，居然又旧话重提，摞下狠话，“阿晴这般命苦，这件事我们一定不能这样算了，不然只怕连妹妹也一起被人嘲笑！” 安国夫人将筷子一放，“阿嫂想如何报仇？” 姑娘们一见安国夫人的脸色，便知她这是真恼了，各人便只管端了碗猛扒饭。 “自然是让那李氏一族满门抄斩，好给阿晴报了大仇！男女老少，一个都不能放过！反正这仇不报，我是寝食难安，就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了。” 安国夫人朝姑娘们摆摆手，“你们若是吃好了，就先下去吧，你们的祖母才回来，又病得神智不清，我还未来得及和她好好叙叙话。” 女孩们听了这话，管他吃没吃饱，全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不仅如此，连下人也屏了气息，告退了。 安国夫人冷笑起来，“你当自己是什么人？口气比当今天子还大！一口一个让别家满门抄斩？你可是忘了，阿晴的孩子也姓李？或者我该提醒你一下，当初大哥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是你自己背着他和李家换了庚贴？你生生的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还好意思怪这个怪那个？你这病若是真好不了，隔几天还是继续去庄子上养着吧。” 叶老太太这才傻了眼，半晌方道：“哪有做父母的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你没有生养过，自然说得轻巧！” 安国夫人冷冷一笑，“大嫂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没生过，但有人生而不教，留下一堆烂摊子在那里，害我累了这好几年，一见面好话没半句也罢了，倒是字字带刺！你这性子不改，只怕大哥这一辈子都不会给你请封了。” 叶老太太的气焰这才一下子灭了。 安国夫人这才头痛不堪地向下人道：“老太太病了，需要静养，先安置在二老爷那边的屋子里吧。” 叶思德那边，由于没有主母，庶子姨娘便由安国夫人做主跟着他去了帝京，叶锦月又一直住在这边，是以那边的宅子早闲了下来，用来安置叶老太太倒是刚好。 叶老太太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被小姑训斥，更没想到她连正房也不让自己住，有心想要闹一场，反正撕破了脸皮大家一起没脸也就是了，哪想一开口，就发现安国夫人的侍女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冷冰冰地道：“老太太请吧，您若是病得走不动了，不若我们带你过去。” 那侍女声音不大，却让叶老太太的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她甚至感觉自己若是不配合，这个侍女会直接掐断她的脖子。 叶老太太到此时方想起自己这位小姑并不是普通人，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女煞神，她的侍女全是精挑细选从小练功夫的人！ 这么一想，她生生地打了个激灵，如经了霜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不……不用，我自己走。” 安国夫人原来是想着自己的这位大嫂虽然早些年也不太靠谱，但看在将要出嫁的外孙女和将要成亲的儿子的份上，会收敛一下情绪，好好的按排这些事，自己也可以稍微轻松一些。哪想她得知了叶老爷子做了福建总兵，，一心想在人前显摆威风，简直连自己的身份也分不清了。 “对外任宣称她病了罢，告诉几个孩子别打扰了她。”安国夫人不胜其烦地说道。 杜嬷嬷只得安慰道：“您能者多劳，等到新媳妇娶进门就好了。” 安国夫人叹气，“娶进来，也要先观察观察，万一也是个不分清重的人……”她说到这儿，人更显得疲惫不堪，似乎连话也不想说了。 杜嬷嬷只得继续安慰道：“这两位都是您亲自相看过的，懂礼知书……” 可当初的老太太，何尝不是素有才女之名，可惜连个井市妇人也不如。 “我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那三丫头以后会走她祖母的老路子。”安国夫人说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别想太多了。”杜嬷嬷笑了起来，“依老奴看，大姑娘二姑娘却都是不错的，就连那李家的几个姐儿，幼时不也是极不懂事，后来和你住了这么一段时间，现在也全部变成了极好的姑娘？” 安国夫人却道：“帮我备纸笔，我要写封信给老二。” 安国夫人写给叶思德的这封信，不仅告诉了他李大姐出嫁，叶思国娶亲，且告诉他家里又给他相看了一个姑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成亲。 李大姐的婚期一天近一天，该准备的陪嫁的早几年安国夫人就准备好了，如今不过是让她做做样子，手里有事做免得心里发慌罢了。 李志宽终是在李大姐嫁人之前赶了回来，一进门先去拜见了安国夫人，并且拿了一千两银票出来，”这是我在北地赚的钱，请姑外祖母先拿着家用吧。至于本钱，从北地买回来的货卖了也就有了，请姑外祖母不必担心。” 安国夫人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你是担心你大姐的嫁妆吧，已经准备好了。”说着吩咐杜嬷嬷取了嫁妆册子给他看。 上面不仅有金银玉器，衣裳首饰，还有田产地铺。 李志宽现在出去了一段时间，眼界也开阔多了，“这、这要上万两的银子才能置办得起吧？” 杜嬷嬷：“表少爷好眼光，不多不少，刚好是一万两。” 李志宽抿了抿唇：“我回来之前，四舅便和我说，姑祖母早几前就开始给大姐准备东西了，但我想着，越是这样，我和姐姐们越是不能不知好歹，家里这么多人，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我这些并不是给大姐的，而是给您留着做家用的。” 等他走了，杜嬷嬷方悄悄地笑着向安国夫人道：“这样的孩子多养几个，保证您会越养越有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