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爹嚷道:“我都说了没有吧,大家还不信!都是我亲生儿子,我又怎么会对他不好呢。”说这话也不怕烂舌头,有人悄悄翻了个白眼,正是那俩个在后山说话被苏白听到的妇人。
韩飞氏可以说是孤儿一个,就一个祖母,祖母去后,家产就都折成了嫁妆随她来到了苏老爹家,这些年来,苏老爹这一间四出四进的青砖红瓦房,还有餐桌上顿顿都能沾上荤菜,可不都是用的韩飞氏的嫁妆么!
这人,都不要脸面的,韩飞氏的儿子过的那漏风破洞的日子,都没眼瞧!
龚氏坐在地上,倒也不哭了,此时又好像和苏老爹是一对夫妻了一样,附和道:“就是啊,谁家敢说我们对苏裕明不好的!也就是我龚氏才能对待苏裕明如同亲生一般。”
众人嗤笑,这俩个不要脸的,还敢说自己有多仁厚似的,把人当傻子是吧,黑的说成白的,你说可笑不可笑哟。
苏白望向顾氏,问道:“娘亲,我的嫁妆呢,你不是说我的嫁妆在阿奶这里吗?”
苏白这话一说出,龚氏就心虚忍不住气骂了出来了:“你个死贱蹄子!开口闭口都是嫁妆,我何时拿过你嫁妆!不要脸面的东西。”哪里还有什么嫁妆呢,不仅韩飞氏,还有顾氏的那些嫁妆,恐怕都让龚氏这么一大家子人吃喝玩乐用尽了!怎么还会有苏白的呢。
“阿奶,怎么会没有呢,那是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啊,”苏白作一脸委屈的样子,说道,“上次三娘亲眼看着你带姑姑她们来我家拿去的,你说姑姑大婚,要借去给姑姑摆一摆,有个好脸面的,到时会还的,我爹我娘他们都在旁边看着的呢,这可是娘亲留给三娘的嫁妆,你可不能再拿了去的。”
龚氏的确拿了,抬了俩抬老大的过去,很多村里的人都看见了,这她也赖不掉,众人窃笑,看小丑一般看待她。
龚氏瞧着大家露出的神色鄙夷不已,一个急了就说,“那都是你爹好心给你姑姑添妆的!可不管我事!”龚氏这么说,也是料定了苏裕明这个愚蠢的孝子肯定也会如往常一般不会反驳她。
苏白有些无辜的样子看向苏裕明,认真的说:“爹爹是真的吗?你把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全部都拿去给姑姑添妆了,一点也没留到给我?”
苏裕明摇摇头,想说并不是这样的,他没干出这种事,但苏白的眼眶就先一步红了,眼泪开始滴滴答答的往下流,见者都觉好不可怜啊,只见苏白委屈的哭诉道:“爹爹你是不是讨厌我啊,为什么把我的东西全拿给姑姑了,她自己不是有吗?”
苏白再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想酝酿出什么感情来,不过这一掐都有些来劲了,疼得她泪直飚,苏白忍着疼说:“爹爹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我们立刻就搬走,这样你就可以和阿奶阿爷一起住了——”
“不……不是的,我没有把你的嫁妆拿去给你姑姑,那是你阿奶过来借的——她说很快就会还的……”苏裕明一听急了,不想女儿误会他,竟脱口就说出事实了,这下大家都在看着龚氏,看她还怎么的狡辩!
苏白睫毛上还挂着俩滴泪珠呢,一听,心下一得意,这不给我炸出来了吗,但她表面不显一分得意神色,还哀怨得瞧向龚氏,控诉道:“你就是坏人!还说谎抢我的嫁妆!我让我奶奶今晚就来找你!”
龚氏恼怒,还有些惶恐,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她大声的嚷嚷道:“你个不孝的东西,你信不信我一巴掌再拍死你个不知死活的破玩意!你和你娘——”
龚氏话还没说完顾氏就走上前了,冷哼一声,高高在上的盯着她,声音清冷而高傲:
“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想怎么一巴掌拍死我顾婉容的女儿的!”
龚氏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看着笑话,没一人帮助她,又看着冷硬不善的顾氏,气的说不出话来,气结着道:“你你……你顾氏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顾氏冷笑一声,“我嫁过来苏家也有十三年了,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千金大小姐来到这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我看着我的孩子挨饿吃不饱受冻,而你们苏家人就是欺人太甚!我嫁过来时什么都没有!就三间茅草屋,一亩荒田,出嫁从夫我来到这里也认了,变卖嫁妆来补贴你们家!结果呢!你们是怎么对待我和我的孩儿的?!”
“三十抬嫁妆被你们苏家人强占了去,不仅如此,你还要打伤我孩儿!”
顾氏的一番话说的真真切切,令周围不少人动容,甚为同情她,想到苏家这位小媳妇该是不太好过,没想到倒是过得如此之惨,碰上了这么一家子,也算是倒霉了。苏家这样的名声一传出去,大概也没有姑娘愿意嫁到这里来了。
龚氏看着顾氏那种发自内心的深切恨意,一句话说不出来。
苏裕明是后悔了,是怨恨自己了,为什么要让妻子跟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承受了那么多委屈,他心理难受,自愧到不行,“婉容……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何止是我!”顾氏看着他,“你更对不起的是我的孩儿,是你自己!你个懦夫!”
顾氏这番话是过于狠了,可是她性格也是向来如此激烈奋进的,说的话越说越尖,句句如针针般刺入苏裕明的胸口,令他剧痛不已。
“做了十三年夫妻,我累了,不想跟你过了,早些和离吧。”顾氏情绪仍有些不稳定的说,像是随时便可以上前与他对打一番。
回了去,顾氏径直的去收拾了东西,打包好,走了出家门。
而苏知遇四个都在门口遥遥相望着,各自的身上都背满了大小不一的东西,他们都要跟着自个娘亲。
顾氏幽幽叹一声,看着后头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茅草屋,终于带着她的孩子们,转身离去。徒留跟在后面的苏裕明,想留,又不知还能以什么借口可以留。
难道他要自私的要求妻子继续陪在他身边和他吃苦吗?
终于啊,他心心念念的婉容,也要离开他了。
殊不知顾氏在意的,从来都不只是她吃过了多少苦、忍下了多少心酸,不然她也不会散尽嫁妆,为他生儿育女相伴他十多年,她更在意的是,他从不知改变,也不懂得护住自己的家和妻子儿女,她,永远都排在他尊崇的孝道之后。这样迂腐至极的他,他们还能再相伴到老吗。
日子如果看不到光和未来,还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