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修见状,面无表情的道:“陆乔北在哪。”
“楼上楼上。”蒋媛赶紧回话,然后迅速拿出门禁卡带两人上去。
进门之后,晏子修开口道:“你们在客厅坐着。”
蒋媛用力点头,景绍辞却在晏子修走向卧室时依旧跟在身后。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空气许久不流通的气味便迎面扑来。
晏子修进去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陆乔北,反而是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然后打开了所有窗户。
陆乔北被光线刺的埋头缩进了被子里,结果没过几秒,被子就被直接掀开了。
陆乔北睁眼看到晏子修时,先是愣了好一会,然后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晏哥……晏哥……”
他起身抱住晏子修的腰哭的泣不成声,站在一旁的景绍辞倏地握紧双拳,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晏子修既没有安慰也没有劝解,他只垂眸问了一句话:“是不是殷决?”
陆乔北一听到这个名字,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崩溃。
“他睡了我……又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半个多小时后,竹缘斋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站在柜台后殷决看到来人,见怪不怪的调侃道:“我说你们两口子还真是有夫妻相,连踹门这种事……”
“殷决。”晏子修冷声打断了他,直截了当的道:“你为何要负陆乔北?”
殷决手里握着这玉环瞬间裂了开来,可他脸上却扬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满不在乎的道:“那种事是他心甘情愿的,说什么负不负。”
晏子修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你既知他心悦你,你若无钟情之意,又为何不拒绝。”
“呵。”殷决冷笑一声,抬眸看向他道:“他想睡我,那我就满足他一次,就当是还了他那次的救命之恩了。”
晏子修神色冰冷的质问道:“那你可知他如今有多痛苦?”
殷决偏过头,掩去眼底的情绪道:“喜欢我的人多如牛毛,难道我每个人都要给个交代?再说了,我是只妖,他一个凡人跟我在一起又有什么好处。”
他虽然满含不屑,但晏子修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不易察觉的颤意。
晏子修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看了殷决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就在要踏出门槛时,晏子修忽然开口道:“在我飞升之前,还有机会助你化人。”
殷决听了这话,讽刺一笑道:“我凭什么要做……”
他话还没说完就猛地瞪大双眸,结巴道:“你,你要飞升了?!”
晏子修漠然垂眸,寒声道:“不错。”
这也正是他今天让景绍辞跟着的目的。
殷决目光僵硬的看向景绍辞,嘴巴张张合合的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的景绍辞耳中一片嗡鸣,脸上已是毫无血色。
他的眼中满是空洞,五脏六腑疼的就像在痉挛之后又一寸一寸被搅碎。
景绍辞看向晏子修,但全身却一阵阵发虚,眼前所有场景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想凑近一点看看清楚,但刚抬起脚却瞬间失去重心,猛地一头朝前栽去。
晏子修如同本能一般伸手去接,可就在他抱住景绍辞时,对方却从喉间呛出一口血,直接喷在了他的脖颈上。
晏子修瞳孔蓦地缩紧,抱着对方的双臂不住的颤抖起来。
“景绍辞……醒醒……我没有……他……”
接下来所有的声音在景绍辞的耳朵里都变得渺远起来,直到全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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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忱策坐在床边为景绍辞施针,尹青禾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晏子修此刻就在门外的走廊上,虽然依旧站的腰背挺直,但双眸却完全没有焦距。
尹青禾看着他,又想到景绍辞刚才的那副模样,就连他的心里都升起一股浓浓的疲惫感。
“小五啊……”
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
晏子修虽然是他的徒弟,但如果真的发起狠起来,就连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是怕的。
这种怕不是惧怕,而是一种深深地担心和心疼叠加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因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晏子修都太狠了。
说报仇就报仇,哪怕清楚自己最终的下场,他也从未有片刻迟疑。
这一世心死了就要飞升,就算还爱景绍辞,他也能逼自己割舍。
这不是对别人狠,是他自己对自己狠。
事到如今,他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于是尹青禾用力换了一口气,选择直接道出往事。
“上辈子他和你同棺而葬,只是那棺材,是他活着的时候自己躺进去的。”
这一句话,就像将火把倒竖着直接烫在了晏子修的心头上,连他这么能忍的人都疼的颤栗起来。
“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你对他生出愧疚或是怜悯,可小五你也该想想,你上辈子带着那样狠戾的假面,变成了一个让他彻头彻尾都觉得陌生的人,你让他怎么办,又该怎么选?”
他每说一个字,晏子修的气息就沉上一分,直至再也承受不住灼心之痛,压抑的闭上了眼睛。
尹青禾见状也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只是抬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摩挲了两下。
“进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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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绍辞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但醒来后胸口依旧痛的他无法喘息。
景绍辞转动了一下眼眸,但目光却是涣散的。
渐渐地,一道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景绍辞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死命挣扎着想看清眼前的人。
晏子修看着他笨拙到可怜的动作,每一寸血肉都开始抽痛起来。
模糊消失的时候,景绍辞第一眼就看到了晏子修通红的双眸。
明明他心头上割裂的伤口还淌着血,可他却立刻握住了晏子修的手,嘶哑着声音道:“晏晏,不哭,不哭……”
晏子修紧绷的那根弦在此刻终于断裂,他俯身将额头抵在景绍辞的胸口,痛哭出声。
当年师父身死,他满身鲜血的在道观门口坐了三天三夜。
景绍辞听闻天风观出事,整整跑死五匹马赶了回来。
那时,他半跪在他面前,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道:“小道士,有我在,你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