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漆黑。
明昭坊葫芦街的崔宅里,面容憔悴双目熬得泛红的崔元翰,定定地看着冯少君:“表妹,这两日,你到底去了何处?”
前日午后,冯少君带着吉祥出去。
没到傍晚,吉祥一个人回来了,还带了主子的话回来。
“我有要事去办,可能要两三日再回,表哥不必着急。”
崔元翰能不急吗?
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忽然不见踪影,不知去处。且一夜两天都没回来。他急得快把宅子里玉石地面都要磨平了好吗?
表妹到底见了什么人?去了何处?去办了什么事?
表妹会不会遇到坏人,被人拐出京城,或是被什么贵人相中,强留在府中?
就算没失清白,姑娘家夜不归宿,一旦传出去,还有什么闺誉?
这两日一夜,崔元翰吃不香睡不着,熬得心力交瘁。
冯少君看着俊脸憔悴的表哥,心生愧意,低声道:“对不住,表哥。我做的事,实在不便相告。”
崔元翰:“……”
崔元翰紧紧盯着冯少君。
冯少君坦然回视。
过了许久,崔元翰才挫败地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表妹,进了京城后,你变得太多了。”
“我这个做表哥的,不是想管束你。我是担心你遇到恶人,或是被人蒙骗。”
“你头脑聪慧,远胜于我。可你到底是姑娘家,总得顾虑名声。白日出去也就罢了,晚上也不回来。这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面对真切关心自己的表哥,冯少君也觉棘手。
她入了燕王麾下,做了锦衣密探,第一要紧的就是保守身份秘密,决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可是,表哥这般焦虑情急,也是出于一片爱护她的心。她岂能不领情?
冯少君故作轻快地笑道:“放心吧,表哥。以后我要是嫁不出去了,就赖着沈祐不放。反正我和他有婚约!”
崔元翰哭笑不得地提醒:“这婚约是假的。”
冯少君随口道:“也可以随时变成真的嘛!”
崔元翰:“……”
崔元翰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半晌才道:“沈祐遇到你,真不知是他的福气,还是他命中一劫!”
“表哥你这么说,可就有点过分了啊!”冯少君笑着啐他一口:“当然是他命中有福,才被我相中。”
可惜,崔元翰心事重重,说笑几句也无法令他解除焦虑,很快又追问道:“你以后还会这样出去‘办事’吗?”
冯少君嗯了一声:“不但会出去,而且时间不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可能一两日,可能三五日,或者十天八天。”
做内应这等事,十天半月不见踪影是常事。前世她潜伏在秦王府,两个月才能出府一次。
不过,那时候她孑然一人,无牵无挂,也没人会追问她的行踪就是了。
她在京城的住处,一共七处。明面上的那处,就是“冯公公”的住宅。其余六处私宅,分布在内城外城各处。
前世她病重的时候,独自待在一处僻静的两进小宅子里,平静地等待闭眼的那一刻。身边只有一个买来的婆子。
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忧心忡忡满眼关切的表哥在眼前,既令她窝心感动,又令她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