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顺着刀鞘,缓缓移向刀柄处,继而轻轻一握,便将那刀柄握于了手中。
下一刻,便听屋中响起刀鸣之声。
待莫愁闻声看去时,已见一把刀正在单寻欢的手中幽幽泛着寒光。
她喉间不禁便是一滞,想要出言阻拦,可却发现自己竟紧张得失了声。
屋中再次陷入一片静谧,过了半晌后,方才有一声闷响,在屋中响起。
便是那突然响起的一声,将原本因着晕眩,靠在单寻欢腿上微微喘着气的陆子桥惊得一跳。
继而垂眼循声望去,只见此时,在陆子桥的身侧,正置着一把刀。
而那刀乍一入眼,他便知道是单寻欢的。
陆子桥见状微愣了愣,继而抬首看向单寻欢,眸中面上尽是迷茫和疑惑。
“死。”单寻欢见陆子桥看来,冷冷地在他面上扫视了一番,继而薄唇轻启,无情地说道。
陆子桥闻言,原本茫然无神的眸徒然睁大。
“九爷。”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单寻欢,又看了看置在自己脚边的刀,张了张嘴,似有许多话要说,却终不过凝成了两个字。
单寻欢将原本与陆子桥相视的眸转开,将视线移向了身前,像是放空,却包罗万象。
“死。”她微仰了仰首,冷漠地道。
纵是单寻欢已将视线转开,可陆子桥却兀自茫然地盯着单寻欢看了许久。
自那把刀落地后,单寻欢自始自终都只有一个字,可仅是这一个字,便将陆子桥的心震得剧痛。
他曾不下数次设想过,单寻欢要弃他之时的场景,却终是没想到,会如今日这般。
他爱的那人眼中均是疏离和冷漠。
他爱的那人,竟为了别人,亲手拔出了腰间所配的刀,丢在了他脚边。
而就是他爱的那人,此时要让他死。
有不甘吗?陆子桥此时紧咬的牙,足可以说明。
有心寒吗?能证明的便只有陆子桥此时面上的笑,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有多苦。
陆子桥似自嘲般,轻勾了勾唇角,继而垂眼,将视线放在了静躺在他脚边,独自泛着寒光的刀上。
他定定地看了半晌,才问道:“九爷当真要让属下死?”
陆子桥的声音很低,像是质问单寻欢,却似是在低喃自问。
如他心中所想那般,他问罢后,单寻欢并未回答。
于是,他心下一沉,连原本环在单寻欢腿上的手臂亦是一松,而后,身子一歪,径直跌坐在了地上,恰好便跌在了那寒刀之前。
望着那寒光,陆子桥自嘲一声,继而暗道,单寻欢终是要弃他而去了。
想至此,陆子桥缓缓将跌在地上的身子撑起,继而伸出一只手,缓缓向着静立在身前不远处的刀行了去。
“好,那日九爷让属下生,属下便活到了现在。”陆子桥应了一声,一边伸手摸向刀柄,一边沉声说道:“今日,九爷让属下死,那属下,就去死。”
话落之际,陆子桥竟怪异地轻笑了几声。而此时,那寒刀已在手。
他抬眼扫视了单寻欢一眼,似在等着单寻欢在最后一刻赦免于他。可单寻欢不仅没有出言制止,便是连视线,都未放在他的身上。
陆子桥眼见如此,整颗心霎时凉透。他面上浮着一抹轻笑,而手中的刀,却被他紧握,直接横向了他的颈间。
他的手微顿了顿,心下一沉,扬手,便要在颈间划起。
只是待了片刻,陆子桥心中所想的痛感并未袭来。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继而微微抬起眼皮,入眼之处,竟是单寻欢一张结了冰霜,万年不化的面。
而便是入眼的刹那间,陆子桥只觉手中一空,待他睁眼,凝神看去时,那原本横在他颈间的寒刀,已然握在了单寻欢的手中,此时正被单寻欢置在身后。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亦太过快速,让经历了一时天堂,一时地狱的陆子桥久久未能回神。
尤其是此刻,单寻欢正死死地等着自己,而手,亦紧紧地捏在了他的下颌处。
陆子桥满脸呆滞地看着单寻欢,不知作何反应。
“你威胁本座?”单寻欢向陆子桥身前俯了俯身子,眯着眼,与他相视着,冷声问出了声。
陆子桥被单寻欢携了寒芒的眼神,刺得一怔,身子不由颤了颤,一时竟愣在了原地。
单寻欢也不待陆子桥答话,面上眸中皆是危险之意。
“陆三,你最好盼着他一切都好。”
单寻欢一句话毕,便向后一撤,拉开了她和陆子桥之间的距离。
在陆子桥呆滞地注视中,单寻欢缓缓站直身子,将手中的刀还于腰间的刀鞘中,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后,转身向屋外走了去。
看着单寻欢离去的背影,陆子桥只觉胸间一闷,紧接着,喉头便觉腥甜。
在他还未醒神之际,便有一口血,自他口中喷出,紧接着陆子桥便觉一阵晕眩袭来。
于是,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时,唯一记住的便是单寻欢那抹渐渐远去,满含决绝的背影。
于是,直至昏迷,他的心中仍是荡着磨不去的失落和遗憾。
“九爷。”莫愁见陆子桥喷了一口血后,便倒地不起,连忙向前踱了几步,追上了正要走出屋外的单寻欢。
“九爷…。”莫愁轻唤了一声,想要出口相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单寻欢自然知道此时莫愁心中何想,她脚下步伐一顿,说道:“本座有急事,先去了。”
说着,她微侧了侧头,似要看向躺在地上的陆子桥,却终是在头侧了一半时,停了下来。
“你好生照顾他。”单寻欢深吸了口气,继而说道:“他于本座有恩,本座不杀他。”
莫愁在单寻欢身后,悄悄抬眼瞥了单寻欢的背影一眼。顿了顿后,福身应道:“是。”
莫愁的声音落下时,单寻欢便再不作停留,抬脚便向着屋外行了去。
她辅一探手打帘,门外便有一人被惊得向后退了几步,待看见单寻欢时,才皱了皱眉,拱手唤道:“九爷…。”
单寻欢瞥了面前的申不淮一眼,虽知他定是听到了一切,但此时单寻欢已无心追究。
只因她凭着陆子桥方才的表现,已然能确信,萧湑一定受了伤,至于轻重,也只有她亲眼见过,方才知晓。
想至此,单寻欢有些微微出神。
待回神之际,扫了眼有些胆颤地申不淮,吩咐道:“备马。”
犹自忐忑的申不淮闻言先是一愣,见单寻欢已迈步向着府外行去,连忙追上问道:“九爷这是要去何处?”
“姜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