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卫见状,暗中咬了咬牙,说道:“小人们定会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咽进肚中,保证是谁都不说,谁都不讲。”
长风垂眼瞥了那门卫一眼,随后又看向身后站着的另外几个门卫。
凡是他目光所到之处,众人解释齐齐垂下了头,虽想抬眼探究,可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抬起头与长风相视。
因为此时长风的身上,皆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手之气。
他们保证,面前的长风绝对跟平日里他们所见到的,跟在儒雅雯王身后的近侍不一样。
想至此,众人的头便在不觉间垂得更低了些。
便在众人都紧张地忍不住颤抖时,长风才沉了口气,说道:“那样最后。”
“记住,近些日子,若还有人来求见雯王,你便一并如此将他们打发了去。”长风说着,稍顿了顿,随后又转眼提醒道:“但是,何人来过,你都要告知我一声。”
“诶,一定一定。”那门卫一听,连忙点头,满口答应道:“小人一定全按长风公子说的去做。”
长风轻哼了一声,随后又向着方才单寻欢离去的地方看你了一眼,待确定单寻欢确实离去了,这才叹了口气,返身,再次踏入了院中。
一路风尘过,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申不淮便随着单寻欢到了皇城门前。
二人依然如常时般,将令牌递给了门前的侍卫。
那令牌还未接到手中,侍卫们便齐齐给单寻欢和申不淮二人让开了路。
于此单寻欢亦不过是微微颔首示意了一番。
像上次姜叔季被召进宫时一样,此时亦有一个小太监早已候在了城门处。
辅一见到单寻欢走来,立时便迎了上来。
“小奴参见九爷。”
“参见这位大人。”那小太监扬了扬手中的拂尘,旋即给单寻欢行礼道。
单寻欢抬眼瞥了那小太监一眼,觉着那太监甚是眼生,便挑眉问道:“是皇上让你在此处等本座的?”
“正是。”小太监闻言,躬身应了一声。又在起身之际,看出了单寻欢面上的疑惑。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抬手在自己的额上拍了一下,他此时方才想到,自己自见到单寻欢时,还未和单寻欢说明自己的身份。
想至此,那小太监“哎呦”了一声,继而再次躬身,说道:“都怪小奴,头次见着九爷许是有些紧张,还未和九爷说明身份。”
“小奴是朝荷宫的小商子,九爷没见过小奴也是自然的。”
“朝荷宫?”单寻欢听完小商子的话,心下不由有些疑惑,她以前可从未听过朝荷宫。
小商子见状,轻笑了笑,随后应了一声,解释道:“正是,朝荷宫是新晋淑贵妃娘娘的寝宫,如今皇上正在那处呢。”
“新晋的淑贵妃娘娘……”此时,单寻欢心下更加不解,她口中念叨了一声,而心下则在暗思着,小商子口中的淑妃是何人。
单寻欢沉声思忖了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因着疑惑紧皱的眉头猛然一松,随即连带着眯起的眼亦跟着睁大了开来。
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在风荷轩要买簪送与萧湑,又在除夕宫宴上大放异彩的女子。
小商子见单寻欢有些出神,不禁出声,小心唤了一声:“九爷?”
单寻欢闻声稍怔了怔,待回过神后,才看向小商子。
“还请九爷随小奴来。”小商子见单寻欢望来,连忙将眼眸稍稍垂下,继而向单寻欢躬了躬身子。
他又向后退了一步,而后,向着着宫内伸手,作势相邀,“九爷请。”
单寻欢看了看眼前的宫道,沉了口气,点头示意后,便随着小商子向着那朝荷宫走去。
朝荷宫在皇城中的东北处,是大宁国历代皇帝分予贵妃居住的,而此处除了距离皇帝处理政事的宸阳宫不愿以外,更是一处有山有水的安静之地。
而在先皇时,那朝荷宫更是当时最受宠的贵妃所居住的地方。
直到先皇去世后,那位贵妃跟着先皇同去了之后,便空了下来。
行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三人便在一处庭院外停了下来。
小商子微喘了口气,随后看向刚刚驻足的单寻欢和申不淮,拱手说道:“九爷,便是此处了。”
单寻欢闻言,抬眼将面前的庭院四下打量了一番。
只见面前庭院,正蒙着一层琉璃亮光。而其间砖瓦更是透着新意,很显然是不久前刚翻修过。
再观那院中正殿,虽不如戎婉儿的凤藻宫气派,也比不得姜绣绣合欢殿的奢华,但此处却透着在这皇城所有宫殿中,难得一见的秀雅之气。
在院外驻足了片刻,小商子立即便带着单寻欢和申不淮进入了院内。
待行至正殿之前,小商子再次停下脚步,随即转身,向单寻欢和申不淮拱手道:“二位稍候,容小奴先去通禀一声。”
单寻欢脚下步伐一顿,随后将双手负在身后,冲小商子点了点头。
小商子对单寻欢微微一笑,随后转身步上了石阶,走入了那正殿中。
如今尚在早春,这园中虽有不少树木,可能看的却并未有多少,单寻欢干脆将眼睛闭上,静静地立在一处,闭着目养着神。
而申不淮则因常年的习惯与时刻被保持的警惕心,亦抬眼将这朝荷宫四处打量了一番。
待确定这朝荷宫中,并未有能威胁到单寻欢的人和物后,便立在了单寻欢身后,似老僧入定一般,垂首看向了自己脚下的那方土地。
少顷,院内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正是从那正殿之处传来。
闻声,静立在单寻欢身后的申不淮,率先将头抬了起来,看向了手抱拂尘的小商子。
小商子见申不淮正在看他,倒也没什么怯意,反而还冲申不淮颔首微笑了笑。
转眼间,小商子便已步下石阶,行至了单寻欢身前。
“九爷。”小商子先拱手给单寻欢和申不淮行了一礼,后又说道:“小奴方才去禀报,可皇上还未归来,不过…。”
说着,小商子顿了顿,同时又抬眼看了单寻欢一眼,见单寻欢竟是微闭着双眼,先是一愣,而后继续说道:“贵妃娘娘请九爷先进殿中饮些茶。”
“娘娘一番好意,本座心领了。”起先,单寻欢并没有回答,直至空气中有些略显尴尬时,单寻欢才答道。
随后,她将眼睁开,瞥了小商子一眼后,在闭眼的同时又道:“只是,臣子怎能与后妃私下相见?”
她在转身在原地踱了几步,继而又道:“本座还是在此处等皇上回来吧。”
“再不济…。”单寻欢说罢,又沉吟了半晌,提醒道:“你引着本座前去寻皇上,也是好的。”
“额。这。”小商子一听,立时便愣在了原地,他原本精明的眼眸中,此时稍显迷茫,用牙齿咬着的唇,则将他此时心下的为难展露无遗。
只是,他哪里知道这是单寻欢故意而为之。
“怎么?单大人可是不愿卖本宫一个面子吗?”
“怎么说你与本宫都是相识一场啊。”
便在小商子有些束手无措之时,身后突然再次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细软,虽不柔媚,倒也温婉,俨然是一个女子之声。
这道声音传入单寻欢耳中,终是让单寻欢睁开了眼。
而后,在适应了再次闯入眸中的亮光后,抬眼循声,向着朝荷宫的正殿望了去。
因为逆光,单寻欢不得不将眼睛微微眯起,而恰是透过那亮光,看见了殿前立着的那人。
只见那人比起单寻欢第一次在风荷轩相见时,似是清瘦了许多。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沐浴在一团光晕下,倒显的她整个人有几分明艳动人。
那人衣衫已然不若先时那般朴实无华,而是换上了寸丝寸金的宫装,放眼看去,竟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亦华贵了许多。
可是……纵是如此,那抹挂在她面上的假笑,依然收进了单寻欢的眼底。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入宫不久,便已被封为贵妃的姜素素。
单寻欢微眯了眯眼,继而轻哼了一声,方才说道:“娘娘说笑了,臣可不记得何时与娘娘相熟了。”
单寻欢的话,很显然让不远处的姜素素身子一顿,便是连她那张携了精致妆容的脸,亦显出了僵色。
若此时单寻欢就在姜素素身侧,必会看到她紧咬着的唇,还有紧握着的手。
似是过了许久,站在殿门前的姜素素才轻笑着摆手说道:“单大人许是贵人多忘事了。”
说罢,姜素素将手递到身侧婢女的身前,那婢女辅一瞧见,便连忙伸手托住了姜素素的手,旋即扶着她缓缓走下石阶。
姜素素一边缓步迈来,一边浅笑着说道:“如今本宫刚封了贵妃,按理来说请单大人喝杯热茶,并不为过。”
她说着,突然顿了顿,待再抬眼时,已然是满脸笑意,看向了单寻欢,问道:“不知单大人意下如何?”
“臣心觉惶恐,这茶…。”单寻欢盯着姜素素的面,稍挑了挑眉,随后说道:“娘娘还是自己喝罢。”
姜素素闻言稍愣了愣,显然是并未想到单寻欢会如此说。
她见单寻欢一直在盯着她看,遂也抬眼,迎上了单寻欢略有些冷漠的眸。
两人视线辅一交上,虽一个盛气,一个无波,却也有无形的火花四处迸射。
站在单寻欢身后的申不淮很快便发现了单寻欢和姜素素两人之间有些莫名的氛围。
而他自然也看出了姜素素眼中的得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正待他准备上前拦阻时,姜素素却率先嗤笑出声。
她似是并未注意到单寻欢身后的申不淮,仅紧紧地盯着单寻欢,问道:“难道单大人就不怕本宫在皇上面前告状?”
单寻欢亦将视线转了开来,只是,她尽是从姜素素的眼上,转向了姜素素的嘴上。
她轻瞥了一眼,随后淡声说道:“嘴长在娘娘身上,告与不告,应是与臣下无关。”
单寻欢此话一出,姜素素的眼眸立时睁大。
她知道单寻欢一惯目中无人,她以为,单寻欢仅是对身份在他之下的人无所顾忌,可直到此时她才发现,单寻欢究竟有多猖狂。
姜素素很自然地便被单寻欢怔在了原地,继而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尽是一句话都未说出。
她的视线再次回到单寻欢的身上,她抬眼看了单寻欢一眼,继而深吸了一口气。而与此同时,姜素素的心中亦在告诉自己,此时万不能生气,她今日趁势将单寻欢请来,本就是为了羞辱他一番,若此时生气了,那她又怎能对的起萧汕和老天给她的机会。
何况,若是今日她先生气了,那么最终赢得,便还是单寻欢。
想至此,姜素素沉了口气,似是为了改变此时莫名的氛围,她特意让身侧的婢女扶着,在单寻欢的身周踱了几步。
单寻欢扫了姜素素一眼,不得不说,面前的这个女人,还真的有将人搞得晕头转向的本事。
为了不让姜素素将自己转晕,单寻欢干脆再次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身周的脚步声,风声,还有面前姜素素的呼吸声。
这一切看来似是极其和谐,可更多的,却透着一股莫名的怪异。
不过,片刻后,姜素素仍做了那个率先打破怪异的人。
在她在单寻欢身周不知踱了多少步后,突然脚步一顿,总算是停了下来。
她辅一停下,便看见了单寻欢紧闭上的双眼,忍不住咬了咬牙,在单寻欢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股阴狠之色。
而单寻欢向来敏感,她似是能察觉到正有一道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各处来回。此念头一出,单寻欢的眼,立时便被重新睁了开来。
她的眼辅一睁开,便径直向着姜素素看去,而此时,留在姜素素眼底的那抹怨毒和阴狠还未被她收尽,恰好便被单寻欢看在了眼里。
单寻欢先是愣了愣,旋即带着一丝玩味,迎上了姜素素的眸。
被捉了现行的姜素素显然愣在了原地,只见,此时不仅她那眸中的神色未变,便是连她大张的嘴亦没有变,不知姜素素是不是在私下已将自己的双手捏青。
两人之间虽气氛莫名,可两人之间再现的尴尬却在只过了片刻后,便被姜素素突然的转身,打破了去。
只见姜素素再次抬脚在原地踱了几步,而头则微微偏着,似在沉思一般。
“单大人,本宫突然想起,你见着本宫也已有多时,这礼……”少顷,姜素素突然沉吟道:“本宫可还未见单大人行。”
姜素素虽说话小声,可她的显摆之意,欲要压制单寻欢之意,竟是如何都未能掩去。
她原是看着单寻欢的,可待她将话说罢,却突然将视线转向了一边,旋即又轻笑了笑道:“自然,你与本宫甚是熟络,倒也不用行什么礼,只是…。”
“若皇上知道了…。”说着,姜素素再次看向单寻欢,这次她面上虽有苦恼之相,可那眸中的得意却将她此时的心境暴露无遗。
单寻欢见状,目光在姜素素身上转了转,在勾唇的同时,亦向后迈了一步,随后盯着姜素素的眼,拱手道:“臣见过贵妃娘娘。”
单寻欢的俯首称臣自然是姜素素喜闻乐见的,只是此时单寻欢的表现,却让她有些惊讶,不过片刻后她便回过了神。
因为这不过是她的第一步,她今日要对单寻欢做的,还有很多…。
想至此,姜素素忍不住笑了笑,可却又害怕那笑意被单寻欢看了去,便佯装着,向四周环顾了一番,继而将双手抬至嘴前,轻呵了几口气,还假意搓了搓。
“这天儿还真是寒凉,本宫的手,冻得都有些发红了。”她一边搓,一边道,最后在说罢之际,又转眼看向单寻欢问道:“难道单大人还不愿进去?”
如今单寻欢看姜素素便如看一只在街上卖艺的猴,此时听她如此问,单寻欢亦不过是轻笑一声,道:“臣不敢。”
“单大人不敢?”闻言,姜素素仿若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突然大笑了出声。
随后,她却突然将那笑一收,有些委屈的看向单寻欢问道:“怕是单大人还在因那一簪之事不愿与本宫叙话吧?”
“如此要是让雯王知道了,倒要笑单大人小肚鸡肠了。”说着,姜素素还冲单寻欢挑了挑眉。
旁人虽看不见,可单寻欢却将她眼中的挑衅看得真正切切,不由偏了偏头,反嗤一声,道:“臣竟不知,娘娘竟对自己的小叔这般了解。”
姜素素眼见总算说到了萧湑身上,便更显得意说道:“自然了,本宫也曾与雯王同住过一个屋檐下。”
姜素素说罢,还不忘冲着单寻欢眨了眨眼。
单寻欢闻言,眼眸轻转,继而抬眼,挑眉答道:“那想来娘娘倒是上错了榻?”
姜素素再次没有想到,单寻欢的每一句话竟都能将她气得胸中一滞。
如此一想,她心中的气便更甚,她稍顿了顿,旋即讥笑道:“本宫上错榻,好歹上得是龙榻。”
“你呢?”
姜素素问罢,原是要将视线放于单寻欢身上,可突然又似想起什么一般,伸手抚了抚自己的云鬓,继而有些遗憾得道:“哦,这话本宫倒不该这般说,单大人可也是上过龙榻的,只是…。”
说至此,姜绣绣的话一顿,再次开口时,却尽是讥笑之声,只见她冲单寻欢眨了眨眼,随后补充道:“却是个龙阳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