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在踏进这间院落时,方才知道苏恒亦在此处。
宇文衡原是要离去的,但那时萧湑身侧随侍已然通报,他只好硬着头皮,佯装着进来走了一遭。
此时听闻苏恒意欲离去,他便不得不去揣测那苏恒的心下之意。
毕竟,他是索纳图的人,全乐都的人,都知道。
便在宇文衡沉思之时,苏恒声音再起,竟是面向萧湑拱手说道:“既如此,苏某便先告辞了,雯王爷,我们来日再叙。”
“慢走。”见苏恒抬眼望来,萧湑将唇角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在颔首之际,淡声说道。
苏恒闻言,亦在拱手之时,冲萧湑勾唇一笑。
而在他起身之际,又与萧湑相视一眼,眼波流转间,心怀大计,亦是心意相通。
苏恒再转身看向宇文衡,亦冲其微作拱手,示意一番。
“苏公子慢走。”宇文衡见状,将面上思绪均掩回心下,冲苏恒点首回应。
“苏公子请。”而此时,原本垂首静站于屋中一处的长风,在受到萧湑的示意后,迈步上前,向苏恒伸手虚邀。
待苏恒将折扇打开,抬脚向着屋外行去之时,长风亦随在身后。
在门开启重合之后,一阵脚步声渐远。
而屋中因着苏恒的离去,再次陷入了静谧。
宇文衡的眼眸轻转,见萧湑时不时抬盏食茶一口。
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本欲与萧湑说得极多,但方才他自己对萧湑的一番应允,不得不让他,先将那一番话,藏于了腹中,留待时机到时,再说出口。
他见两人之间气氛莫名,不禁叹了一声,稍有自责地说道:“这…。皆是本宫的不是。”
只是,他叹声已绝,却并未听到萧湑回应。
他犹在轻嗅香茶,仿若不曾听到宇文衡方才的那一番话。
宇文衡见状,不觉一时尴尬,沉了口气,复又讪笑着问道:“不知雯王爷想要去何处看看?”
“去呼伦草原骑马如何?”
“此时可正是草盛之时。”随着话语渐出,宇文衡的笑声愈渐明朗,但萧湑却并未买账。
只见他闻言,自杯盏间抬眼,望向宇文衡之时,开口说道:“本王身子不好。”
“受不得颠簸。”
闻言,宇文衡不由一怔,暗道自己引着心绪不稳,竟忘了萧湑此般特殊之处。
想至此,他注视着萧湑氤氲了雾气的眼眸,歉然一笑。
仰首沉思了片刻,再次问道:“额…。那王爷可爱垂钓?”
“城外暮湖花开得正好。”
“湖水也在前时解了冻,清雅幽静,正适合。”他说时,眉眼均含笑意,不知是不是那处确实引人入胜,他倒用了几分真意。
但萧湑面上却并未同样向往。
早在宇文衡进院之时,他便已然知晓其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时这般相邀,不过是因着方才的借口之言。
北地春日风大,纵是景致美不甚收,但以他此时之身,怕也是禁不起那风侵袭。
何况,这屋中犹有一人,她才刚回到自己身侧,他又怎能让她一人落了单。
想至此,萧湑半举茶盏的手微顿,在勾唇之时,亦将手中茶盏,置于了桌上。
不知因何,待那茶盏落桌之声响起之时,宇文衡心下亦跟着猛然一跳。
待他抬眼看向萧湑之时,却发现,萧湑正含笑,凝视着他。
而见他望来时,萧湑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唇间弧度愈发高升。
只听他淡声问道:“太子想与本王说些什么?”
“嗯?”正在出神的宇文衡闻言,未能反应,不禁眯起双眼,向萧湑探问。
但还不待萧湑作答,宇文衡却在一怔后,突然大笑出声。
不知是不是过于激动,他在大笑之时,还伸手在身前的桌案上拍了拍。
待将笑意尽收之时,忍不住大声赞道:“雯王爷果然好心智。”
比起宇文衡稍显激动的模样,萧湑倒是淡漠得很,他仅是唇上噙着淡笑一抹,说道:“并非本王心智好,是太子,显露得太多。”
说着,萧湑似有意又无意地抬眼,轻瞥了宇文衡一眼,眸色由浅淡变得愈发深邃。
见状,宇文衡微怔,下一刻,便将面上余下笑意皆收了去。
沉默了半晌,再抬眼看向萧湑之时,沉声问道:“那不知雯王爷,可愿听上本宫一言?”
萧湑眼眸微亮,哼笑一声,“听又如何?不听又如何?”
“该来的人来了,该走的人亦走了。”
“太子不说?”说着,萧湑将头偏转,侧目看向宇文衡。
而其眸色坚毅、深邃,穿身而过,直入心内,不由便引得宇文衡心下一顿。
两人视线交汇,面上虽不动声色,但目光流转间,却不知已然暗自过了多少招。
宇文衡犹自不动,萧湑则笑意愈甚,一时竟不分胜负,但若看到宇文衡桌下微攥的手,应是萧湑略高一筹。
果然,宇文衡率先有了动作。
只见他原本紧绷的面上忽而一松,下一刻便有一抹笑意由心而生。
“本宫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宇文衡边笑着,边摇头叹道,却不知是因萧湑太过聪慧而叹息,还是因低估了萧湑而叹息。
但待他话罢,他却再次将笑意尽收。
他转眼,定定地看向了萧湑,而面上是自宇文衡踏入屋中之后,第一次显露出的正经之相。
萧湑见状,虽未将面上淡笑收去,但却亦是正襟危坐,静待宇文衡发声。
宇文衡稍作停顿后,将身子向着萧湑身前凑了凑,后低声说道:“本宫今日前来,是为索纳图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