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湑眼眸微凝,片刻间,探视之意便已从眼中透出,直达宇文衡心底。
而宇文衡却仅是冲萧湑挑了挑眉,而唇角处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看起来倒像是在询问。
但不知为何,萧湑却觉得并不是眼看的这般简单。
“太子殿下毋须担心。”
“春狩在两日之后,雯王爷走得定不会那般急。”
便在萧湑和宇文衡两人对视,眼神交流之际,殿中突有一人声起。
那声音辅一出,便引得众人看了去,自然,这众人之中亦有萧湑和宇文衡。
两人皆是缓缓将头转过,待循着那声音望去之时,宇文衡的眼中突然有精光闪过,只因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詹事院的左詹事纪江。
见众人皆放眼望来,纪江稍作停顿后,才向着宇文衡拱了拱手,“扈大人作交接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完的事。”
“起码也得要个三日不是吗?”
听至此,宇文衡不由一愣,随即抬手在自己的额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嘴里还跟着哎呀了一声,“嗯,纪大人说得是,是本宫糊涂了。”
“那王爷可一定要参加啊。”这次,宇文衡再转首看向萧湑之时,面上已然尽是喜色。
这时,坐在殿中上首的宇文廷琰亦跟着嗯了一声,“是啊,太子要是不说,朕都忘记了。”
宇文廷琰虽未明说,但邀请之意却已是十分明显。
但萧湑却稍有犹豫,他总是觉得事有不对,但此时却有想不出个所以然。
想至此,萧湑只好沉吟说道:“这个……太子殿下也知,本王的身子不是十分好,去了怕也只能看着。”
萧湑转首看向宇文衡,但话却被上首的宇文廷琰接了去。
只听,在萧湑话音方落之时,宇文廷琰便已然摆手,开口道:“诶,哪里的话,再说,年轻人嘛,自是要在一起玩闹的。”
“今年初儿也在,甚好甚好。”宇文廷琰说着,将目光再次放在了殿侧坐在东方明雪身侧的宇文初身上。
此时,他面上、眼中的慈爱,皆落入了殿中众人的视线里。
只是,宇文初的表现却稍有些冷淡和疏远。
这让坐在他身侧的东方明雪,以及殿中众人皆觉不解,但此般景象,众人也已知道,这宇文廷琰定对宇文初极其宠爱。
于是在心惊莫名之余,更存了巴结之心,当然这皆是后话。
宇文廷琰的模样自然亦被宇文衡看在了眼中。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但是愈渐变深的眼眸却将他此时的心境暴露无遗。
亦因如此,在宇文廷琰脸色作变之时,是宇文衡率先看见的。
只见,此时宇文廷琰面上的慈爱,竟变得有些缥缈且悠远,而其眼眸更是有些放空。
“往年……”
宇文廷琰突然道出两个字,不过其语气中似是稍有几分遗憾。
众人见宇文廷琰话音一顿,亦并未将话说完,心下皆是一敛。
此时,众人皆会意,只当是过往几年皆没有八皇子宇文初在身侧陪伴,所以宇文廷琰稍觉遗憾。
但坐在宇文廷琰身侧的韩桑梓却是听出了话中的异状,连忙将手探了去,下一刻便落在了宇文廷琰置在桌案上已然握成拳的手上。
她知道,宇文廷琰是想起了宇文稷,那个曾经他同样宠爱,同样予以厚望的大儿子。
因着得宠,往年的春狩,皆由宇文稷侍候在其身侧,但如今……。
应是连宇文廷琰自己都未曾想到,宇文稷会与外人联手来谋害于他。
“皇上。”韩桑梓在宇文廷琰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而口中亦随着轻唤了一声,以作安慰。
突来的温柔柔软,让宇文廷琰在一怔后回过了神。
而在回神之际,入眼的便是韩桑梓柔情,且又含着担忧的眼眸。
他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先前发生了何事,虽亦有哀伤,但却仍是冲韩桑梓抿唇一笑,“唉…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相视一笑,宇文廷琰则将韩桑梓的手反手握在了掌中,轻拍了拍后,方才转首看向萧湑,“雯王定要去啊。”
萧湑眼眸稍转,暗作沉思,而视线亦似有意似无意地向着身侧静坐的苏恒瞥了去。
那人此时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盯着身前桌案,不知在看些什么。
似是感觉到了萧湑的瞩目,苏恒突然转头看向了萧湑。
见萧湑果然看着他,不禁有些莫名。
萧湑见状,不禁暗叹一声,头亦跟着无奈地摇了摇。
不过,便在这一看二回首之际,萧湑心下却是已定。
他虽看不透此时情境,但宇文廷琰已出言相邀,他定不能轻易拒绝。何况,若前方皆是迷雾,他也不介意将其层层拨开,反正身侧“替死鬼”数多,他又何必在意。
毕竟,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何况他与宇文衡从来都不是朋友,不过是利益驱使,他想得到他想要的,而他亦想得到他自己想要的。
想至此,萧湑下意识地瞥了身侧宇文衡一眼,随即轻笑着应了一声,“是。”
宇文衡方才也注意到了萧湑那莫名地一瞥,但却因去势太快,来不及反应。加之此时听到萧湑的应答,心下大喜早已将那份疑惑掩盖了去。
而宇文廷琰见萧湑已然答应,也不禁大笑出了声。
“来,雯王爷下箸罢。”
萧湑冲其颔首,以示感谢,随后便依着宇文廷琰的话,执起了筷箸。
众人见主角皆已开动,亦随之动了起来。
一时碗碟相击,杯盏相碰之声,便在殿中稀疏响起。
而除此以外,殿中还时不时还会响起众人的笑声,交谈声。
宴上亦有歌舞,皆是携有北地特色的狄舞。
舞虽是北地的,但舞女身上却又携着几分南地气息。
虽身形微长,但却亦是娇媚、温婉。
宇文廷琰本欲将其赠给萧湑一二,但萧湑却在苏恒怪异的眼神下,婉拒了去。
于此,宇文廷琰心下虽稍觉不满,但亦在之后的杯盏间,皆化作了欣喜。
夜色渐深,殿中众人因着食了不少酒,面上皆生了红光。
而这其中,宣政院的几名院使和同知最甚,只因几人皆是负责外事之人,理应予来使作陪。
不过,好在狄国人皆善酒,但饶是这般,仍喝红了脸。
快酉时将近时,宇文廷琰方才因着身子不适,随着韩桑梓离了去。
众人本欲再热闹上一番,但却见夜色已深,便在酉时将至时,皆散了去。
尤敬一行人,由宣政院的几人陪着出了宫,回了舒同馆。而萧湑几人,则仍是留在了宫中,这也是宇文廷琰和宇文衡的意思。
晚风习习,近日乐都的天愈发热了,便是在深夜,亦隐有一股热气被风卷来,打在萧湑的面上稍有微醺之意。
因着身侧有宫人作引,单寻欢并未行至萧湑身侧,而是与楼南一般,一同行在萧湑身后。
看着萧湑稍显悠闲的背影,单寻欢不禁在暗中浮起了一抹笑,而其眼中的倾慕之意,更是浓浓不散。
她便随在他身后,静默不语。不知不觉两人的脚,便行成了同步。
“何人?”
“出来。”
随着楼南突来的一声低喝,萧湑、单寻欢及他三人皆驻了足。
在萧湑和单寻欢转身看来之际,楼南已然回身,而其手中还携剑一柄,正警惕地想身后探望着。
身后的不远处不见宫灯,竟是黑暗一片。
而在那片黑暗中,先是一时静谧,片刻后竟突有笑声响起。
楼南手中握着的剑更紧了几分,而探望向那处时的神情,亦是愈发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