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时间倒回去两个月之前，葛小四还住在傅府的下人院，每天除了找食之外，什么都不懂，听到这些问题她会丝毫没有感觉，或许还会忙里偷闲和葛凯倪一块追问。 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她虽不是傅府的奴仆，傅府却还是专门教了她规矩，她不用再每天为吃饱肚子而奔波，有的是时间和小丫头们一起跟着嬷嬷识字，读书，懂得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羞耻这玩意。 “天已经很晚了，你去傅小姐那里住，我送你去。”许博弈打断了葛小四的回想。 “去傅小姐那里住？”葛小四惊讶，“可是，灵女说我可以在这里打地铺。” 她不想去傅小姐那里，哪怕她是灵女的姐姐，傅若曦也没有拿她当人看，待她比傅府最低等的婆子都不如。 “我让人给你另外收拾一个山洞。”许博弈看出了葛小四的不愿。 “我一个人住害怕。”葛小四往后缩了缩。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外面又黑黢黢的，她已顾不上害羞，只想求许博弈不要让她走。 “少主？”葛小四声音颤抖。 “你不是巫界的人，不用叫我少主，你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我许少爷。”许博弈纠正葛小四，“你见到巫仆，如果是有官职的，就称呼他们的官职，没有官职的，直接叫名字。” “啊？”这样行吗。 葛小四听说巫仆们年纪都不小了，都是几十岁几百岁的人，她怎么能称呼人家的名字。 “怎么，对我的话有疑问？”许博弈不悦。 越和巫仆们接触，许博弈越是叹息，没有官职没有阶位的底层巫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活着也形如行尸走肉，若不是为了身后的家族荣耀，他们宁肯不要长寿。 “没有没有。”面前男孩子漂亮的小脸瞬间冷凝，葛小四惶恐。 “灵女要修炼，你在跟前难免被波及。”许博弈的脸色稍微缓和。 他其实是不想葛小四和葛凯倪多接触，怕葛小四把她在民间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教给葛凯倪，他觉着如今这单纯的葛凯倪就挺好。 虽然很多时候葛凯倪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让人尴尬，气得人跳脚，但也挺好玩。 “是。”葛小四不敢再说什么。 许博弈传讯给辛叔，很快金生的声音在洞外响起：“少主，您有何吩咐。” 声音里的小心翼翼，听得许博弈好笑，看来金生被葛凯倪吓得不轻。 许博弈吩咐：“给葛四小姐另外安排个住处，记得要安全。” 这是要借金生之手给葛小四的山洞布结界。 葛小四是一介普通女子，对付葛小四对巫仆的修为没有一点好处，可巫仆毕竟是男人，布结界也是以防有人忍不住。 除大巫的丈夫外，其他巫仆一旦和民间女子发生关系，修为便会自动废掉，一般来说巫仆不会动这个邪念，可事情总有个万一。 金生年纪不大，修为却不低，加之有辛叔的庇护，平常巫仆想要对付他还是有一点难度。 葛小四跟着金生走后，许博弈拍拍葛凯倪的小脸：“醒醒，醒醒，小白痴。” “啪。”手被打开。 葛凯倪瞪眼：“你才白吃。” 许博弈哈哈乐，这小姑娘有意思，一个心眼就是吃，没有一点做了灵女的自觉。 葛凯倪环顾洞内：“金生叔走了？我四姐呢，也不见了。” 许博弈告诉她：“你四姐跟着金生叔走了。” “是吗，女人跟着男人走，是不是去生孩子了？”葛凯倪的大眼睛兴奋地眨呀眨。 许博弈一巴掌拍在葛凯倪后脑勺上，喝斥：“这是你该想的事吗，今天的大字你写了几张，书背了几页，琴练了几曲，我离开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干嘛发这么大火，”葛凯倪揉后脑勺，嘟囔，“小黑鱼吃不成了，还不准人家有问题了！” 许博弈气笑：“葛凯倪，你脑子里整天除了吃，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葛凯倪反驳：“人活着不为吃饭，那还活着干什么。” 肚子还很应景的叫唤了一声。 “哎呀，我两天前用温泉水泡了暖柿，今天应该能吃了。”葛凯倪风一样跑了出去。 许博弈缓几步跟上去，心里很是无力。 黑夜对于不分白天黑夜在外找食的葛凯倪来说，根本不是回事，更何况两个月下来，她对经常的去的地方已经很熟悉，就是闭着眼睛也走不错。 离老远看见温泉里有个人影，葛凯倪站住，许博弈随之将她挡在身后。 那人的身量和葛小四相仿，时不时弯腰在水里找着什么，但葛凯倪确定那不是葛小四。 葛凯倪急得不行，她的暖柿就泡在那人站着的地方，要是被那人挖出来怎么办？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葛凯倪看到那人从温泉摸出一个布包，立马大喊：“喂，放下我的东西！” 人也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那人动作也不慢，葛凯倪话音刚起，那人提溜着包裹就跑。 许博弈愣了一下，随后也跟了上去。 跑到瀑布边，那人毫不犹豫跳了下去，葛凯倪也要跳，被许博弈扯住没跳成。 “你放开我！”葛凯倪气急败坏地挣扎。 “穷寇莫追，忘了我给你说过的了？”许博弈声音冷冽。 “可是，他拿走了我的暖柿。”葛凯倪不再挣扎，却也不甘心。 “黑咕隆咚的，你怎么知道他手里的就是你的暖柿。”许博弈问她。 “是我看见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手里拿的是我装柿子的背包，就是上次你送我的那个，唔，唔。”葛凯倪话还没说完，嘴被许博弈捂住。 “往后再也不要提你看清了背包，会惹火上身！”许博弈趴在葛凯倪耳边警告。 葛凯倪想问为什么，听见远远有声音往这边来，立马噤声。 她虽不明白许博弈为什么要这样，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许博弈肯定是为了她好。 声音越来越近，来者足有二十几人，有人身上还带着夜明珠，许博弈认出，是寅生带着二十几个巫第赶了过来，许博弈释放出上位者的气息。 “少主，发生什么事了？”寅生说着话人也到了跟前。 许博弈小手指向瀑布：“我和凯倪灵女到温泉处玩耍，有个人看见我们就跑，跳了下去。” 寅生脸沉似冰：“少主放心，奴这就将那不知死活的捉来。” 指挥后面跑来的巫第们：“分组行动，一组保护少主和巫女，二组三组下水找人，四组守在岸上注意水里动静。” 同时给副总管发讯息，报告事态。 寅生原来是总管的小僮，现在是负责巫灵镜安全的小首领，今晚刚好轮到他带人巡逻。 总管闭关，副总管统领全局。 辛叔很快赶到，并带了更多的人来。 许博弈将刚才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同时阻止葛凯倪说话。 他的小动作瞒不了辛叔，辛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葛凯倪，加派人手下水找人。 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 辛叔亲自下水寻找了一圈，一样无果，不过上岸后的他脸色阴狠，看得葛凯倪无端打了个寒战。 辛叔吩咐一队人继续留守，其他人接着巡逻，并加重警戒。 此时的辛叔脸色已转为平和，向许博弈施礼：“还请少主先回去，奴有事禀报大巫，便不陪少主了。” 刚要召唤他的坐骑白鹭，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辛叔的动作一顿。 葛凯倪捂着肚子往许博弈身后躲，刚才那不和谐的声音是她的肚子在叫。 不知为什么，明明现在辛叔看起来很平和，在辛叔面前她却无端觉得有些不自在。 “呵呵，奴倒是忘了，凯倪灵女现在还是个孩子，经不得饿呢。”辛叔轻笑，发出的指令多了个动作。 白鹭来时背上多了条金色花蛇，白鹭落地，蛇从白鹭身上蜿蜒而下，张嘴吐了个包裹在许博弈脚下。 辛叔骑上白鹭的背，迅速朝水灵洞而去。 未经大巫允许，擅自使用坐骑是要受惩罚的，可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雪皇，这是你带来的吃的？”许博弈打开包裹。 是生长在灵宠洞附近的血杞果，形状和平常的枸杞一样，个头却足足有柿子那么大。 雪皇点头，攀上了许博弈的胳膊。 葛凯倪好奇，凑近许博弈看雪皇，不由叹道：“它可真好看。” 雪皇不屑地冲葛凯倪吐吐信子，头扭到一边懒得搭理葛凯倪。 “雪皇不止好看，带来东西也好吃呢。”许博弈也毫不吝啬地夸了句傲娇的雪皇，递给葛凯倪一个血杞。 葛凯倪拿起就咬，还没吃出是什么滋味，一个血杞已下肚。 雪皇给她一个鄙夷的眼神，真是浪费了它的好东西。 四个血芪下肚，雪皇的眼神已不善，葛凯倪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 赞叹：“真的很好吃呢，酸酸甜甜的，比暖柿好吃多了。” 真是没见识，竟然拿血杞跟柿子比，雪皇差点喷火。 许博弈捂住雪皇的眼睛，忍笑：“确实比暖柿好吃，今晚那贼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要不是贼把暖柿偷走，你可就吃不上血杞了。” 血杞是灵宠们的专供食物，可以提高功力，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吃，要不是辛叔亲自发话，葛凯倪连见都见不上，更别说吃了，她竟然拿柿子跟血杞比，雪皇不气才怪。 一听说有贼，雪皇特别兴奋，也不跟葛凯倪计较她拿柿子和血杞比较的事了，将头缩小从许博弈指头缝里钻出，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许博弈，那意思是贼在哪儿，我要去抓。 许博弈弹了一下它的脑袋：“你来晚了，贼已经跑了。” 蛇的视力有限，靠热源判断物体的具体方位，那贼深入水潭，现在又是晚上，水温极低，以雪皇如今的功法，晚上在水里捉住贼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雪皇耷/拉下脑袋，瞬时没了精神，眼余光看见葛凯倪还在吃血杞，越看越来气，张嘴就把葛凯倪拿在手里的血杞吸进它自己嘴里。 “喂！”葛凯倪发怒。 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抢她的吃的。 “别闹了，”许博弈拦住她，“这是雪皇几个月的口粮。” “啊？”葛凯倪愣住。 趁着她发愣的当儿，雪皇把葛凯倪还没吃完的血杞一股脑吸进嘴里，连包裹都不放过。 “喂，你别吃包裹呀，消化不了。”葛凯倪急得去扯还露在雪皇嘴边的包裹。 雪皇一张嘴，她的手被雪皇含在嘴里，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血液顺着胳膊往下流。 葛凯倪发怒，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朝雪皇的七寸打去。 什么都没打着，她手还没举起，雪皇已缩至蚯蚓大小，钻进许博弈领口。 气得葛凯倪直喘气，伸手就去许博弈领口里抓雪皇。 手被许博弈捏住：“雪皇这是在救你，要是你不出点血，活不过今晚。” “为什么。”葛凯倪才不信蛇有这么好心。 “虚不受补。”许博弈拉着葛凯倪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送她回洁灵洞。 一路嘱咐葛凯倪：“不要急着止血，等手自己停止出血，也不用包扎，雪皇的涎水就是最好的疗伤药，伤口会自动愈合。” 一下子吃了好几颗血杞，葛凯倪这几月都不用再吃东西了，当务之急是让葛凯倪尽快开始练功，否则血杞不能被她吸收，时间一长她不疯也会成为废人。 “哪有这么好的事？”葛凯倪不信。 其实她是信的，可就这样信了，在雪皇跟前她多没面子呀，所以反调还是要唱。 “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疼？”许博弈反问。 葛凯倪看看还在流血的手，真没有觉得疼，倒是血液流过的地方有点痒。 她诚实地摇摇头：“不疼。” 继而找理由：“说不准是雪皇的涎水里有麻药呢。” 许博弈呵呵笑，她还真蒙对了，雪皇的涎水里是有麻药的成分，只是麻药只占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 “怎么样，我说对了吧。”葛凯倪有点小得意。 许博弈的袖子里盘在胳膊上的雪皇，冲葛凯倪鄙夷的摆摆头，干脆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