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若理对傅老太太一脸漠然，傅老太太给他行礼，他避了开来。 “巫第大人，请问凯倪灵女这次来，是打算长住傅府，还是有别的打算。”傅老太太直言问傅若理。 大孙子向来和她不亲，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说，与其客气，还不如直话直说来得痛快。 傅若理冷言纠正：“老太太，我只是巫灵境少主身边的小厮，过了明日就要陪少爷进入民间做个普通人，不敢枉称巫第大人。” “什么，你不是巫仆！”傅老太太这一惊非同小可。 怎么会这样，她花了那么多钱和精力培养傅若理，大巫还亲自派人来接傅若理进巫灵境，傅若理怎么可能会不是巫第而只是一个普通人呢。 傅若理不是巫仆，那傅府的荣耀，她的长生梦，岂不都要化为乌有。 大夫人替傅若理说话：“娘，这是大巫决定的，若理也是身不由己。” 傅老太太不理会大夫人，直逼傅若理近前：“那凯倪灵女是怎么回事，她是打算留下，还是有什么目的？” 傅若理依然不咸不淡：“我只是尊大巫吩咐送凯倪灵女出巫灵境而已。” “凯倪灵女有没有说要留下来。”傅老太太的拐杖几乎要压着傅若理的脚。 “凯倪灵女说陪我先回一趟傅府。”傅若理搬出葛凯倪的原话。 先回一趟傅府，这是什么意思，傅老太太一时愣住。 大夫人趁机扶住傅老太太：“娘别急，这事咱们得好好商量，不能自乱了阵脚。” 给傅若理使个眼色，要傅若理赶紧离老太太远一点。 傅若理退后几步让开路，大夫人扶傅老太太坐下。 大夫人轻声说着：“娘，若理说，许博弈身边如今只有他一个小厮，许博弈对若理他很好，不打不骂，从来没对若理说过重话，还教若理医术，教若理剑术，亲自采药帮若理强身，依我看呀，以后许博弈就是在民间建府，身边的人多了，咱们若理也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傅老太太冷哼：“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怕我为难你的宝贝儿子吗，搬出许博弈来压制我。” 大夫人赔笑：“娘，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是说，咱们若理虽然没能入巫界，在许博弈府里当差也是一样的，许博弈可是大巫的儿子，普天之下头一份。”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傅老太太冷静下来，吩咐傅若理，“那你就好好当差，伺候好了许博弈，咱们傅府也就好了，对你来说可是好事。” 傅若理面无表情：“我还要回去向大巫复命，这就告辞。” 大夫人红了眼圈：“我送你。” 傅老太太问：“你走之前要不要跟凯倪灵女告别？” 傅若理定定地看着傅老太太，那意思很明显，你有话直说。 “要是你还要见灵女，就帮忙问问灵女，她打算留在哪家。”傅老太太没绕弯子。 “老太太要是想知道，何不自己去问灵女。”傅若理甩袖而去。 大巫允许他在家住一晚，赶在明天大典之前回到巫灵境就行，可他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这会儿是傅老太太，等下还不知有多少人来说些有的没的，这个家，不住也罢。 他向葛凯倪禀明，明天许博弈的生日要举行大典，他得在大典之前赶回去，并向葛凯倪告辞。 葛小四惊讶：“明天也是凯倪灵女的生日，还真是巧呢。” 葛凯倪怪她多嘴：“我只是一个还未入流的小灵女，怎么能跟少主谈巧合？” 可是，我明明没说错呀，葛小四心里嘟囔，却又不敢说出口。 她发现葛凯倪现在跟以往不一样了，以前葛凯倪凶归凶，打架也不要命，却没那么让人害怕，这次葛凯倪从巫灵境回来，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息，让人从骨子里害怕。 “少主的生日大典是大事，确实需要早点回去筹备，你请便。”葛凯倪说话很客气。 傅若理觉得葛凯倪有点怪异，到底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行过礼后离开了傅府。 葛凯倪吩咐葛小四：“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麻烦四姐给我做些吃的。” “是。”葛小四应承着出了屋子。 在门外候着的金婆子听到葛凯倪的话，心里琢磨，凯倪灵女要在这里歇下，是不是意味着要留在傅府，她嘱咐清丽和青珠好生伺候着，自己一路小跑去了傅老太太的院子禀报。 葛凯倪强撑着走到床边坐下，朝后仰倒在床上便人事不知。 不知为什么，自从进了傅府，只要一听到或是一想到许博弈的名字，她就头痛欲裂。 她留下葛小四一个人，是想问葛小四对巫灵境知道多少，试探这个葛小四是真还是假，可她一想到许博弈的名字，就头疼得受不了，最终什么都没问成。 刚才人多，她一直强忍着没有露出异状，屋里现在只剩她一人，她再也撑不住了。 雪风从小包包里出来，身形变大，用头拱得葛凯倪在床上睡好，嘴和爪子并用，给葛凯倪盖好被子，伏在床上守护着葛凯倪。 昨天许彩霓现身许博弈的意识空间，布置给它一个任务，守护葛凯倪法器的两个小内袋。 它不明白什么意思，许彩霓也没有向它解释，给它服了一颗灵果后它睡着了，一觉醒来，它就已在葛凯倪的小包包里，而它身边的小内袋，就是它要守护的其中一个。 以后它的家就在葛凯倪的法器里了，它也就成了法器的一部分，它只能努力守护葛凯倪，才能保证自己好好的，它要守护的东西也才能安全无恙。 这可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葛凯倪想尽办法要把它装进法器都没成功，如今它倒是主动充当了法器的一部分，要是让葛凯倪知道，还不知要怎么笑话它呢。 飞离巫灵境的途中，葛凯倪脑中飞出的东西进了哪个内袋，雪风看得清清楚楚，可它不能告诉葛凯倪，大巫说过，它只管守护好那两个内袋就行，其他的不用它管。 葛凯倪睡得很不安稳，不停在床上翻滚，双手无意识地敲打着头部，表情痛苦，嘴里含混不清说着胡话，偶尔能听出许博弈的名字。 每说一次许博弈的名字，葛凯倪的表情就痛苦一分，雪风不忍，嘴张对着葛凯倪哈气，几息之后，葛凯倪安静下来，雪风回到了小包包里。 它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走近，现在的它还不能现身。 葛小四指挥人摆了一桌子的饭菜，挥手让那几人在外候着，她进卧房唤葛凯倪起来吃饭。 唤了几声葛凯倪都没有醒，葛小四不敢强叫，又让人将饭菜先撤下去。 傅老太太的贴身婆子沈妈妈也在外候着，见葛小四愁眉苦脸的样子，沈妈妈心里一紧：“葛四小姐，是不是饭菜不合凯倪灵女的胃口？” 葛小四换上笑脸：“不是的沈妈妈，凯倪灵女还睡着，根本就还没吃。” 她有自知之明，人家叫她一声葛四小姐，是看在葛凯倪的面子上，她可不敢真的拿大。 沈妈妈吩咐清丽：“你去厨房说一声，不要封火，时时备着给凯倪灵女做新鲜饭食。”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除当值的厨娘用小泥炉给主子温着宵夜外，其他炉子都要封火。 清丽不敢怠慢，去大厨房传了话，又开了凯倪院的小厨房，吩咐小丫头们连夜打扫干净。 雪风哈的气有安神作用，葛凯倪安安稳稳睡到第二天早上。 今天是许博弈的成人大典，所有人都要穿盛装，傅府连夜给葛凯倪赶制了灵女正装。 巫女们平时怎么穿衣服没关系，但正式场合必须穿正装，越是低阶的巫女，衣服的颜色越鲜亮，品阶越高，颜色越深。 葛凯倪这种没有品阶的灵女，正装是鲜亮的大红色，大巫的盛装是黑色。 清丽和青珠伺候葛凯倪洗漱换衣，葛凯倪看着换下来的衣服愣神。 “凯倪灵女，奴婢要将衣服拿去洗了，你还有什么吩咐吗？”青珠问她。 葛凯倪紧盯着换下来的衣服，青珠怕是衣服有什么特别之处，自然要先问过葛凯倪。 这衣服确实很特别，因为它的样式应该是男孩子穿的，葛凯倪心里一阵恍惚。 巫灵境少主满十五岁，普天同庆，上至最高阶巫灵巫官，下至乞丐走卒，每人一碗掺有粉碎了的大巫亲手所制福果的长寿面。 家里有供养灵女的府上，每人一碗用灵果熬制的药汤，灵女的汤药由所属城区巫灵亲自熬制，并由有品阶的巫女亲自送到灵女的手上。 葛凯倪的药汤是由火灵送来的，傅府主子们的药汤由葛颍玉分发，下人们的汤药由巫灵府的婢子分发，每人都是一小碗。 葛凯倪喝着药汤有熟悉的味道，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喝过。 喝了药汤，她浑身舒泰，早上起来还有点头痛的感觉，此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觉身子轻松得几乎要飞起来了。 葛凯倪再次给火灵行礼：“谢谢火灵巫女。” 火灵受了葛凯倪的礼，看着葛凯倪那容光焕发的小脸，心情也跟着飞扬。 天天在巫灵府围着锅台转，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了。 问葛凯倪：“住在别人府上感觉怎么样？” 葛凯倪认真想了想：“我进傅府后基本都在睡觉，没什么感觉。” 火灵哈哈笑：“没错，睡着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这说明药汤起了作用。 秦箫乐交代火灵，要火灵亲自确认葛凯倪是不是真的忘了失踪几个月期间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秦箫乐没有解释，只让火灵照办就行。 火灵感叹：“我还是五年前跟着箫乐巫灵觐见大巫时见过少主，十岁的人跟个四岁的人一样，小小的，胖乎乎的很可爱，如今五年过去，不知少主现在变什么样子了。” 问葛凯倪：“少主明天从黄弥镇登陆民间，肯定有很多人去看，你去吗？” 葛凯倪好奇：“少主登陆还可以围观的呀！” “是呀，”火灵盯着葛凯倪，“你想不想知道少主长什么样子？” “十岁像四岁！”葛凯倪惊讶，“那岂不是好小好小？” “是呀，所以我很好奇少主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想不想知道？”火灵饶有兴味地盯着葛凯倪。 你自己也才六岁，却说四岁的孩子好小，听起来怎么这么有喜感呢。 “想去看呀，”葛凯倪双眼前一亮，却顿时又暗淡下来，苦着小脸，“可是我个子这么矮，人又那么多，我怎么看得见少主呀！” “也是，”火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不明天你跟着我吧，箫乐巫灵明天接少主登陆，我要在箫乐巫灵跟前当差，可以近距离接触少主。” “真的可以吗？”葛凯倪兴奋地围着火灵转圈。 “呵呵呵呵。”火灵好笑。 还真是小孩子，一高兴起来，立马就忘了上下尊卑。 不过她也不需要葛凯倪真的守什么规矩，她和火玉两人都不要伺候的人，就是烦那些规矩，礼来礼去的麻烦。 牵起葛凯倪的小手：“咱们去看看你大姐有没有分完药汤。” 葛凯倪点头：“好啊，可不可以带上我四姐？” 巫女给傅府的人分发药汤，虽说主仆都有份，却不在一起发，傅府的主子们在傅老太太院里领药汤，所有下人都去下人院领药汤，葛小四在傅府非主非仆，此时就显得尴尬了，她没有去下人院，也没资格去傅老太太院领药汤，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火灵一个激灵，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葛小四，不知药汤发完没有，不管是主子们喝的，还是奴仆们的喝的，只要是药汤就行。 赶紧分出意识去傅老太太院里，葛颍玉已将药汤分发得干干净净，火灵有些后悔不该教葛颍玉术算，竟然将药汤和人数算得那么精准。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火灵想要将意识送去下人院，可她只是个巫女，哪怕是品阶最高的巫女，意识所能达到的距离，也到不了建在傅府外面的下人院。 火灵撒腿就跑。 秦箫乐吩咐过，务必让傅府所有人都喝上药汤，火灵只想到了原本没有资格喝药汤的下人，却忘了寄居在傅府的葛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