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许多层含义,顾蕴冥不懂对于梦鱼来说,这个“时间”是什么含义,她说得不多又是什么意思。
梦鱼脸上仍旧是淡淡的笑容,笑容浮在唇边,从顾蕴冥的角度去看,只看到了弯弯的嘴角,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顾蕴冥看不到,从她的角度望去,梦鱼的眼睛中,正倒映着今夜的月色。
“有一天我在房间中醒来,明明只是睡了一觉,可是一切都在告诉我,我失去了一段时间。一开始,这种感觉并不是很明显,可是慢慢,我发现自己竟然发生了改变。”
“什么改变?”
“你的生活明明没有变化,但是你却清晰地感知到它发生了改变。一切都陷入了不对劲。所有人都对我说,许是因为我在任务中受了重伤,一切都是因为我多虑,但我知道,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从我接到第一个任务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伤,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你知道哪里会让你感觉最明显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顾蕴冥一滞,脑海中仔细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答案,只好摇了摇头。
“是我的心脏。”
“你被人割了心?”这话顿时让顾蕴冥大惊失色,眼睛向心脏方向看去,心中惊呼不可思议。一个人没有心脏怎么能生存呢,周神医难道还有这种本事?
梦鱼突然笑了一下,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天真中带着一丝迷茫。
“有时,它会突然变得空荡,明明上一秒,我很快乐,可是下一秒我去感觉一定是失去了什么。就像是巨大的黑洞,它在吞噬着我的快乐。”
原来是这么意象的表达,但这不是顾蕴冥的长处,似乎齐阙来说不定两人还能聊一聊。一时间她不知如何回应。
“是这样的情绪让你开始想要找寻记忆吗?”
面对顾蕴冥的问题,等待的却是久久的沉默。就在顾蕴冥以为梦鱼不再开口的时候,却又听到了她的声音。温柔低缓,很难联想到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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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蕴冥与梦鱼回到房间的时候,与之前离开时两人的态度截然相反,顾蕴冥的神色凝重,脚步拖沓,反观是梦鱼却轻松起来。她看着梦鱼轻快的背影,怎么都很难将她与将死之人联系在一起。
齐阙与萧焕已经快速处理好了房间中的尸体,将地板清理干净,萧焕先行下楼去处理一层的尸体。见到脚步虚浮的顾蕴冥,齐阙立马迎了上去。
“你怎么了?聊得不好吗?脸色为何这么差。”
顾蕴冥蹙着眉,不自觉地双手抱臂。
“你感到冷吗?”
齐阙见状立马便要去找披风,可刚一转身,袖子便被一股力量紧紧攥住。她低头一看发现顾蕴冥的手正紧紧抓着他的袖口。
“你怎么了?”
顾蕴冥刚要开口,脑中却回想刚才梦鱼对自己的叮嘱。
“顾姑娘,这件事烦请你对其他人保密。我不过只是借载这一程,到时候便要分别,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大家对我另待。”
允诺的事,顾蕴冥便会尝试一定做到。
她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事,你和萧焕先去休息吧,已经深夜了,有什么事,明日一早,我们再说。”
齐阙深深地望着顾蕴冥,似乎在考虑他刚才的话,顾蕴冥仍然是那个难看的笑容,他只好点点头,不再多问。
房间中的血腥气味已经渐渐就要散尽,三月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顾蕴冥走到窗边,伸出手,将窗户紧紧地关闭。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你还好吗?”
之前温柔的声音已经再次变成了那个带着诱惑,让人心间微痒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缺少了漫不经心。
顾蕴冥不知如何回答,她走到床边,拿出放在地下的包袱,翻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瓶药。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递给梦鱼。
“你要不要吃一粒,或许对你身体有好处。”
梦鱼却只是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没有用的,药石无医,再吃无非是浪费罢了。”
“你不害怕吗?”
这个问题,已经很久没有人问过她了。
梦鱼点头又摇头。“如果在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说害怕。只是现在,刀尖上过日子,保不齐那一次做任务就客死异乡,若是害怕,或许我早已经死了。”
梦鱼顿了顿,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人总要有个盼头,现在恢复记忆就是我最想做的事,至少在恢复记忆之前,我肯定会好好珍惜自己这条命。”
“你看得很开。”顾蕴冥最后只能这样称赞,死亡这件事,最害怕的其实便是倒计时。恐惧更是被时间拖长。
如果说意外发生,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那痛苦的便是那几秒。就像顾蕴冥在战场上,有很多次落入险境的意外,那些时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全然没有害怕的情绪,而真正地情绪崩溃,感到害怕恐惧则是在之后。
她很敬佩能够直面死亡的人,一般来说人会本能的逃避死亡,而如果自己知道了未来死亡的时间,这就像是一把刀,钝钝的一点一点割着自己的肉。死亡还没有到来,心理上的负担足够压死一个人。
“既定之事,不能更改。能做的无非就是把握眼前。不过这两天,我倒是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未尽的语气反倒是吊起了顾蕴冥的好奇心。
“什么有趣的事,快说来听听。”
“有人似乎在演戏。”
“啊?什么意思?谁在演戏,难道是齐阙?还是说萧焕?莫不是双鲤?”
顾蕴冥猜了一圈,直到最后,看到梦鱼的眼睛长长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带着笑意。
“我?你在开玩笑,我演什么戏。”不敢置信的回望着梦鱼,顾蕴冥不断摇头否定。
“那你为什么要假装讨厌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