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次的消息来得这么晚？”齐乔书抬起头看向涣枝，神情不悦，“我看那群人是一日比一日懈怠，养着他们就干这些废物事情，只是盯个人，按时寄信汇报行踪，这些都做不到？”

齐乔书怒气更甚，即便是他到了梁国做交易时，一月一次的信件也不会少，但是现在，已经接近两月，竟然迟迟未来。“给我去催。现在就去。”

这半月来，齐乔书的心就没有真正的落下过，开始时，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朝中波云诡谲的局势让他不安，但是渐渐他突然意识到到底是什么。是迟迟未来的那一封信，上面记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做什么，甚至她外出上面也会一一详细记录。正是这每月的一封信，陪伴着他每个难熬被思念折磨的夜晚。他只要看到那两个字，他便觉得心安，过往付出的一切便也觉得值得。

梦鱼······

这个名字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只能在夜深人静无人的时刻才敢想起。只是现在的思念，似乎像是破土而出的嫩芽，又在短时间内迅速长成参天大树，无时不刻动摇着他的内心。

他只有见到那些信，看到梦鱼如今过得很好，没有任何性命之忧，他才能不断的劝慰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袖中的双拳渐渐收紧，齐乔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疼得厉害，他使劲的摁住心口的位置，面色痛苦。

“公子！”涣枝连忙上前，神情焦急，“您是不是心疾又犯了。”

“去，不用管我，快去。”齐乔书忍着心间的剧痛，强撑着挥挥手，示意涣枝快去做事

“公子·······”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快去。有消息，立马告诉我。”

蓦地，涣枝突然跪在了地上。“公子，您先吃药，那边其实已经来了消息。”

“什么？”齐乔书大惊失色，刚想起身，却头晕目眩，疼得更厉害，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手摁在桌子上才勉强得以站住。涣枝一看情况变得更糟糕，连忙上前翻找，总算是找到了那个青花瓷小瓶，手微微有些抖，强稳住心神，倒了三粒递了过去。

齐乔书看都没看，直接放进嘴里，咽了下去。一盏茶的功夫，这疼痛感终于慢慢消失，齐乔书终于缓过了劲。

“你再给我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喝水的瓷碗被齐乔书一把扣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变成无数碎片。

涣枝咽了口水，垂着头，心中知晓此次怕是不能善了。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了出来。

“咱们的人，被梦鱼姑娘发现了。”

“什么时候的事！”心中似是点了一把火，腾地点燃了齐乔书的五脏六腑，脑中已经全没有其他。

“上月的事，梦鱼姑娘从小接受的便是侦探反侦探，留在无恨宫的时候还好，但她下山离开时，很快便发现了我们派去跟踪她的人。之后便在杳无音讯。”

“废物！”齐乔书来回踱步，低声怒吼，“我就交给他们这一项任务，他们做成了什么样子！废物！全是废物！”

“公子，”涣枝忍不住为兄弟们辩解，“这实在怨不得他们，梦鱼姑娘忘记了一切，也不认得，她对这些兄弟是能下狠手的，但是兄弟们得了命令，哪敢伤到她。”

“她下山做什么？”

“不知，上面没有来得及说，无恨宫他们也没法子上去，派出了几个人去寻下落，结果皆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前几日来了消息，说是发现了梦鱼姑娘的踪迹，就······就就在······”

涣枝舔舔嘴唇，闭上眼睛，说出了那个地点。“就在石陵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齐乔书像是一只发疯的狮子，疯狂地扑了上去，狠狠地抓着涣枝的领口，眼中一片血红，表情狰狞。

“属下知错，但是公子，您若是知道吗，梦鱼姑娘失踪，重新出现在了石陵府，您还能心无旁骛为太子做事吗？现在您还能下令杀进石陵府吗？刚才我问了您，您是不是真的要动手，这才多长时间，您就忘记了吗？齐家所有人的性命全系在这上面，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这代价，您承担不起，这不也是您说的吗！”

涣枝同样也红了眼眶，却没有低下头，仍然倔强的与男人对视。“您要杀的人，一个是您的亲兄弟，一个是青梅竹马的郡主，这决心您都已经下了，难道现在只是因为梦鱼姑娘在那，便要动摇了吗？”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齐乔书摇摇欲坠，站不稳，手上的力道已经渐渐松了下来。

涣枝说的话，一句都没有错。

打着为了所谓大业的旗号，齐乔书心中虽然愧疚，却心安理得地去做这些事，而现在，梦鱼横空出现，他怎么就觉得不可以了呢。

“等事情结束，属下还有条命回到上京，到时候认打认罚，我全都认下，要了属下的命，亦在所不惜。但是现在，公子，您自己已经做了选择，您若是自己狠不下心，就不要怪属下越俎代庖。”

齐乔书颓然的跌坐到椅子上，双手紧紧捂住脸。

涣枝见到这样的齐乔书心中亦是不忍，他慢慢移到齐乔书的腿边，忍着心中的难过，强迫自己恢复理智冷血。

“公子，梦鱼姑娘的情况您也是知道，要么被左英他们杀死，要么到时候见到了您，恢复记忆而死。都逃不过的。与其让她恢复记忆在最后一刻怨恨您，倒不如这样轻轻松松没有一丝负担的离开。这对梦鱼姑娘不好吗？”

齐乔书缓缓抬起脸，双目无神，面上尽是嘲讽。“我用尽一切换来救她的机会，不是为了等待有一日杀掉她。”

这些涣枝自然也懂，他见到过，抱着梦鱼跪在血泊中哭得撕心裂肺流出血泪的公子。

他见到过，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与父母的公子，毫不犹豫跪下恳求无恨宫宫主与周楠，只希望能就梦鱼姑娘一命。

他都见到过，但是更明白，成就伟业，儿女私情只会是一个人的软肋与牵绊。当公子离开无恨宫，与梦鱼姑娘彻底分离，斩断情丝时，涣枝心中反而有些庆幸。

“公子，您······”涣枝微微有些哽咽，“您与梦鱼姑娘，或许缘尽于此，您已经努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