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是被MARY的烟雾缭绕熏醒的。
也不知道MARY什么时候醒的,但是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不然不会满屋子都是烟。
MARY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男士衬衫,光着的两条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弯曲,手靠在膝盖上,一边抽烟一边发呆。
何灵看MARY发呆的表情就知道,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她现在完全没兴趣知道MARY或者别的什么人的故事。
她不在乎能否获得能量,所以也不想关注梦中人的故事。她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不听从梦主所给的身份信息,自行换份工作或者回家看看父母亲人。
但是MARY关照了她,何灵觉得不该那么冷漠回报MARY,她不想欠MARY人情。
看MARY的样子,一定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如何承受这种晨昏颠倒的生活。
何灵起身翻了翻MARY的厨房,厨房里有一把凝固成一团的面条,已经干枯成一堆无法分辨是什么的蔬菜,一小堆黑乎乎硬邦邦的小圆球。
打开冰箱,里面有几个蛋壳已经变黑的鸡蛋,半瓶浑浊的牛奶,半瓶凝成半固体的果汁,过期的燕麦片。
不用看了,MARY这里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那就帮MARY收拾一下家,当作还了她的关照之情吧。
何灵手脚不停地把MARY家里的东西规整了一番,扫出一大堆垃圾,顺手还帮MARY把地拖得干干净净。
MARY也不管何灵,沉默着继续抽烟,眼神放空看何灵收拾打扫。
何灵打扫完卫生,回头找MARY,“MARY姐,我饿了,我们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MARY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答非所问,“阿MAY,不然你过来跟我一起住吧。你帮我打扫卫生就好了,我不收你租金,你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
短短一天的时间,何灵已经知道MARY其实心底很善良,但是她不想跟MARY或者任何人过多接触。
接触越多,了解得越多,就会忍不住投入感情。他们只是虚拟的梦中人,何灵一旦投入感情,那就是真实的感情,会流泪会伤心。
以香港的房价,MARY收入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一个人能住一室一厅一厨一卫,虽然整体面积很小,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何灵委婉地拒绝了MARY,“MARY姐,我过来住你会很不方便的啊,我哪儿能长期跟你挤一张床上呢?”
MARY像没听懂何灵的拒绝一般,继续劝“没关系的啊,你就睡客厅嘛,你现在住的地方比我的客厅还小呢。睡客厅,你也打扰不到我的。况且,其实我回不回来,也没把这里当家。你住进来,也许这里还像个家了。”
何灵不打算跟MARY继续争论,点了点头当作听到了。
她还在想换工作或回内地看亲人的事。
MARY终于停了手头的烟,换好了衣服,带何灵七弯八拐地找了间茶餐厅。
看MARY的样子,何灵觉得非常奇怪的。
她不像非要靠这个职业挣钱的人,听她所说,父母是渔家人,就算不做别的事,跟着父母卖鱼也没什么不好啊。为什么来做陪酒公主?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一点别的陪酒公主那种特别想要挣钱或者想要红的欲望,相反她给人一种随遇而安甚至是破罐破摔随便怎样的感觉。
在吃早餐的这个时刻,MARY变成像个正常人一样,脸上眼中没有了冷漠的神色,身上宁静得有一种繁华过后洗尽铅华的感觉。
何灵不打算追问她的事,一边吃一边把对MARY的观察抛到脑后。
吃完早餐或者叫中餐后,何灵想去找工作。
可是她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那自己的证件呢?
MARY双手插在裤兜里,神色冷漠地往前走着。
何灵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东翻西找没找到自己的证件。
证件呢?
何灵想来想去,昨晚根本就没机会用到证件,自己也没有这个印象在哪儿把证件弄丢了。
实在想不到,只好问MARY,“MARY姐,为什么我的证件都没了啊?”
MARY停下脚步,终于很认真地看了看何灵,眼神里都是迷惑和怀疑,“阿MAY,你到底是不是阿MAY啊?你脑子什么时候受伤了?你来欢歌的第一天,就把证件押给了欢姐的啊。欢姐好心收你,还借了你一大笔钱说是预支给你做薪水,不然你以为就你卖啤酒那点本事,你弟弟还能等那么长时间?你到底在想什么?”
何灵算是明白了,在梦中,只能接受梦主安排的身份,完成梦主想要完成的事件,不可能跳出梦主的设定自行发挥的。
何灵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口了,“MD,那我还玩个屁啊!”
MARY盯着何灵看了一会儿,除了鼻青脸肿满脸不高兴,也看不出何灵有些什么,叹了口气,“算了,你本来也不机灵,家里又有那么大负担,年纪轻轻受了委屈胡思乱想也正常。你考虑下,要不要跟我住一起,省点开支?”
何灵这一次真的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安排她出现在欢场,她只能按照梦主的设定继续走下去。
安排MARY出现在自己身边,那可能MARY是自己走出梦境的关键信息了。
温小雅说过,这里的梦其实都是比较简单安全的。
现在的目标是,如何尽快走出梦境。以目前自己的能力,想要另辟蹊径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后来MARY陪着何灵把那间鸽子笼一样的屋子给退了,带回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私人物品。在这个梦境中,何灵真的体会到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灵在心底骂了好几遍温小雅,不是说你选的梦很简单很安全吗?上一个梦我做丫头都没这个梦受气好吧,你到底选的什么梦?
骂完了也只好告诉自己,算了,认命吧。
现在,何灵耷拉着脑袋跟着MARY又回到了欢歌。
MARY身上有一种让何灵看不透的感觉。
她不像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但是她有偏偏出现在这里,她的行为举止既特立独行又如鱼得水。其他欢场中的女人,叽叽喳喳互相攀比又相互利用。她们目标很明确,想要取悦客人想要挣钱。
何灵认为,这才是标准的欢场女子身上该有的社会底层气息。
但是MARY不一样,她身上有一种冷漠疏远,还有一种满不在乎。
她不在乎怎么取悦客人,也不在乎能挣多少钱,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既不在乎当下也不在乎明天。
对,MARY身上有一种满不在乎的绝望,感觉她活得特别丧。
虽然何灵也不在乎能不能获得能量了,但是她还是很在乎怎样尽快走出梦境的。
而直觉告诉她,只能解开MARY身上的谜团,才能找到梦的主人,才能知道梦主的心愿和出去的路。
毕竟如果MARY是梦主,她不可能这么心如死灰无欲无求的。
MARY还是跟昨天一样,先把整个更衣室抽得烟雾缭绕,又快速地化好了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