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灵本来身形瘦弱又躲在细纱后面偷瞄,朱幼安在台下显然是没看到她的。
何灵虽然没见着小海,但也知道朱幼安一定不会无缘无故地逛青楼,难道他就是小海的大哥?
不是。
虽然朱幼安魁梧高大满脸横肉,往道中一站看起来很有些霸道气势。但他偶尔还是会低头在那一桌一位身着长袍戴着帽子的客人耳边说些什么,有时候大概是那位戴帽子的客人说了些什么,他会随之点点头。
看来,那位戴帽子的客人才是小海的大哥了。
何灵激动了,朱幼安身边的人,一定是重要的人,很有可能是梦主!
如果小海的大哥是梦主,那简直太好不过了,这个梦很快就要结束了,所有的苦难都要结束了。
就算那位戴帽子的客人不是梦主,只要朱幼安出现了,苦难也都结束了。
一想到朱幼安这个金手指的巨大作用,何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观察起来。
这一看之下,何灵发现了其中的联系。
朱幼安向台上的玉凤点了两次头,玉凤回应了一次头;朱幼安向正在搭建通道的工人点了一次头,但看不出向谁点的头。
以朱幼安的行事风格,何灵忽然明白了。
玉凤不是无缘无故向如梦挑战的,她是受了朱幼安之托,一定会想尽办法逼如梦应战。
而号称神秘莫测从不见客的如梦,一定不会公开露面,那么必定会临时搭建一个她专属的表演台。
而搭建表演台以及行走通道的人里,一定有朱幼安安排的人。
可是,他们又如何将自己二人救走呢?
何灵盯着玉凤看了又看,发现玉凤斜着眼睛看向表演台上的三层细纱,露出讥讽的浅笑。
明白了,玉凤一定会挑开细纱让如梦当场现形的,有没有这三层细纱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玉凤。
那,要不要阻止玉凤呢?
自己如果阻止了玉凤,会不会耽误朱幼安的营救计划?
一时拿不定主意,再观察一下。
何灵又注意到朱幼安叫了一个黑瘦的少年耳语了片刻,黑瘦少年点点头,转身向人群中挤去,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这个黑瘦少年是要做什么的?他不是小海,那他一定还有其他任务。
这次营救,他们一共出动了多少人呢?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如果自己告诉燕姐,玉凤会撩开细纱曝光如梦,会不会碍事呢?
何灵低头想了一回,以朱幼安行事的小心谨慎和他身边那位不露面的戴帽客人来看,只怕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的。
但自己还是尽量配合他们的行动好了,不动就是最好的支持。
只是,他们到底认不认得出自己和丽娘啊?人那么多,会不会救错人呢?
何灵左一眼玉凤,右一眼朱幼安地看,燕姐喜滋滋地跑来对何灵说,“如烟啊,行了。这玉凤要跟你对决琵琶,那就来吧。别说她不一定能赢了,就算她赢了,能不能见着真正的如梦,还是两说呢。”
看到燕姐这样喜滋滋的表情,何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燕姐,我看玉凤姑娘那样子,只怕待会儿她会亲自上来撩帘子,到时候......”
燕姐远远地瞪了一眼玉凤,“小浪蹄子,今日给我挑事,改日我不教训教训她,真当我燕姐这几十年是吃素的啊?”
转脸笑着对何灵说,“如烟啊,别怕。看那小浪蹄子的样儿,我还能不防着她?来,我跟你说啊......”
拉着何灵的手往表演台看去,指着通道和表演台之间的机关得意洋洋地说,“如烟,你看,你当燕姐不知道玉凤那小浪蹄子什么心思啊?我还能让她如了愿?燕姐我若是这样简单的人,还能在勾栏这几十年?”
何灵顺着燕姐的手指一看,果然是有备而来。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表演台,看起来有些简陋,但是最关键的通道和通道下的机关反倒是想得极为周到。
燕姐指了指通道下的控制台,挑着眉毛说,“如烟啊,燕姐我早就得了消息了,不然短短片刻我怎么能想得出如此机巧的机关?”
说完转动了一下控制台阀门,表演台上竟然显出一小段又窄又长的木梯,顺着木梯,竟然通往后院。
何灵十分诧异,燕姐是怎么想到这种机巧的机关的?若她真有这样的才思,哪儿会在宜春楼做了几十年等到何灵出现才能到这万合楼呢?
难道......
燕姐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就许迎春楼那起小浪蹄子闹事,还不能我想点防范招数?好了,如烟啊,你准备一下,跟如梦上台表演去吧。燕姐我可有言在先啊,就算今日我收拾不了玉凤这贱人,你可不能输给了她。若是你真输给了她......如梦这块招牌算了砸了。虽然旁人是见不着你的面,他日你还可以重出江湖,不过,到底咱们万合楼可不许他们这样辱没的。”
何灵和丽娘换了同色同款的衫裙,抱着同样的琵琶,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燕姐拦住二人再次叮嘱,“如梦啊,虽然平日里经常这般表演的,但今日到底人多,你们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千万不可出错了啊。如烟啊,等你姐姐上台后,你在她后面替她看着点啊。你放心,这错层的表演台,你可以看得见他们,外人是绝对看不到你的。若是有什么异动,赶紧拉上你姐姐顺路去后院啊。”
丽娘抱着琵琶,娉婷摇曳地走上了表演台,盈盈坐下,何灵则坐在比丽娘矮半米的半层台上。
如燕姐所言,从外面确实是看不到何灵的,何灵勉强能够看到外面的动静。
这会儿玉凤也已准备就绪,丽娘一出场,台下阵阵欢呼、口哨、起哄、鼓掌声。
“如梦啊,如梦啊,传说中的如梦啊,跟她饮一杯茶都得两锭银子的如梦啊。”
“嘿嘿,咱们今日赶上好日子了,说不定分文不要就能见着活生生的如梦呢。”
“就她这身形,一定是位美人了。玉凤姑娘,你今日一定得赢了如梦姑娘啊。”
“玉凤姑娘,我们都支持你,你今日得用心一点,可别让骆城琵琶第一人之名落到如梦姑娘头上啊。”
玉凤坐在台中,也不用燕姐瞪她,自顾自地介绍了起来,“今日趁着各位爷、各位姑娘都在场,也趁着这花魁大赛的机会,玉凤不才,斗胆与如梦姑娘切磋一下琵琶技艺。头先已经说好,今日若是玉凤输了,咱们迎春楼也不必再参加这届的花魁大赛了。若是玉凤侥幸赢得如梦姑娘,那玉凤就请见如梦姑娘庐山真面目了。”
说完,也不管何灵这边如何作答,“今日玉凤给众位爷弹一曲《霓裳羽衣曲》,见笑了。”
说实话,玉凤的琵琶技艺真是十分了得。
低眉起手这一捻一拢,何灵脑中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描述的琵琶女,“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可是听得片刻,何灵发现了,玉凤实在是心浮了。
今日人多势众,玉凤又带着朱幼安的任务来挑战如梦,自己争强好胜又许下若是输了迎春楼退出比赛的话语,此刻一曲《霓裳羽衣曲》弹得尽是金戈铁马之意。
若论琵琶曲技艺,也不能说不可弹出铁马冰河刀枪齐鸣之意,只是这《霓裳羽衣曲》原本侧重一个出尘脱俗的飘飘仙气。
玉凤求胜心切,弹来更多的却是争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