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少卿眼中有感动、有迷惑,还有花官儿一直想要看到的伤痛,“花官儿……”
花官儿冷哼着,“高少卿,你从来没有记住过我的姓名,是不是?花官儿……”他真的十分介意这个花名。
高少卿伸长了手,想要摸花官儿的脸,被花官儿嫌恶地一拍,“你还当你自己的少爷?你当真从来没有做过下人的。不过,不要紧了,你做不了人,了不得做个恶鬼便是了。邪祟恶鬼,听起来倒是比你做人的时候威风多了。”
高老爷默默地想要退出高少卿和花官儿的谈话,却被花官儿一把揪住,“高少卿,你看看他是谁?”
高老爷捂住脸,“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
“人?高老爷,你也是做了一辈子老爷了,还贪恋人间俗世吧?你现在不是人了,高老爷,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
高老爷拼命躲藏,想避开高少卿的目光,“我不是,你认错了,我不是你说的高老爷。”
高少卿脑子忽然灵光了,“爹爹?你怎么……”
又看了看高老夫人,她脸上的肉已经掉了个七七八八,高少卿盯着认了半天,“奶奶?你是奶奶?”
高老夫人也极力躲藏,“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高少卿疑惑地看着花官儿,“花官儿,他们是我爹爹和奶奶啊。”
花官儿冷笑,“对,他们就是你爹爹和奶奶……”
又拉过一直捂脸的高夫人,“还有你娘亲,你认清楚了,他们是你的至亲,你奶奶、爹爹和娘亲……高少卿,你看看,他们已经死了,他们不是人了。你也一样,你也早就死了,你早就不是人了。”
高少卿抬手还是想摸花官儿,这一次花官儿拽着高夫人,没空拍开他的手,“高少卿,你少给我假惺惺地作出一副深情的模样,真让我觉得恶心。你别假装不记得事,你可知道你奶奶、你爹娘是如何死的?”
高少卿眼中更茫然了,“他们死了?”
花官儿将高夫人的手拽下来,“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你以为他们还是活人吗?哈哈哈哈,他们一生为了你这个孽障坏事做尽,哪怕你都死了,为了让你回来,还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哈哈哈,自作自受啊,自作孽不可活。”
高少卿摸了摸高夫人的脸,这一摸高夫人的脸竟然像日久风化的墙壁一般,掉了一块皮肉下来。
可掉了这块皮肉下来,脸上只是露出一块红色的窟窿,并没有血液冒出来。
高少卿愣了,又摸了一下高夫人的脸,这一摸,又掉了一块皮肉下来,这一次皮肉直接掉到了高少卿的手上。
高少卿接住皮肉,愣愣地看着。
高夫人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脸有不对劲的地方了,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惊声尖叫起来,“啊……我的脸……”
花官儿不耐烦地打断她,“死都死了,还在乎什么脸?你活着的时候也没在乎过脸面啊,死了怎么倒在乎起来了?你们高家什么时候在乎过脸面?”
高夫人拼命摇头,“我没死,我是人,我还活着。”
花官儿右手一抬,高夫人面前出现一块反光的晃动,似乎有人在哪里放了一块镜子?
花官儿按住高夫人的脸,“你说你没死,你看看你的模样。若是你没死,你现在这副模样比还不如死了。”
高夫人果然又尖叫起来,这声声尖叫让花官儿十分不耐烦,“闭嘴!”
她还沉浸在见到自己恐怖面目的惊恐中,哪里听得进这些。
花官儿按住她的手,双目红光闪过,高夫人原本张大了嘴叫得十分高亢,被花官儿这一按却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捏住了喉咙一般。
不仅如此,高夫人就像被花官儿抽去了所有的活力一般,佝偻着腰背,双眼死灰,颤颤巍巍地摇着头。
这是又恢复成了真正的新鬼模样了。
花官儿又按住高少卿的手,强行又给他注入一股红光,“高少卿,你以为假装忘记便可以了吗?”
高少卿被这一股红光冲得扬天嘶吼一嗓子,“娘!”
这已经不是邪灵恶鬼的反应了,这几乎就是个正常人了。
遇到危险或者遭遇伤痛的时候,本能地会叫娘亲,因为大部分人最初的记忆都是在母亲的怀抱中,那是绝对安全温暖的地方。
花官儿“嘿嘿嘿”地怪叫起来,又拉了高少卿的手,摸了一下高夫人,“高少卿,这是你娘亲,这是一直宠溺你,就算你犯下命案也想尽办法为你掩盖的娘亲。你可知道她怎么死的?”
将高夫人的头扒拉到另一边,露出她脖子上的那一排牙印,“你看看这是什么?”
花官儿这一下,似乎将高少卿的记忆都带回来了,他眼中全是悲伤,“不是的,不是的,花官儿,你弄错了……”
花官儿拽了高少卿的手,一下一下地摸高夫人脖子上的牙印,“你可知道这是谁干的?你以为这是谁干的?”
又给高少卿输入一股红光,“想起来了吗?你知道你娘是怎么求你的吗?她躲在床下,趴在地上求你,她一声声地喊着你的名字,就像你小时候调皮捣蛋了一般,她就是这么苦苦哀求你的。所不同的是,小时候你调皮捣蛋,她是哀求你不要闯祸;方才她躲在床下哀求,是求你饶她一命。”
高少卿喉咙里“呜噜呜噜”响了起来。
“从前你是不孝子,如今你是不孝鬼。你现在该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了吧?你该记得你是怎么拖着你娘亲的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