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先生的注意力终于从那扇破门上转到了何灵二人所说之事,“走,咱们进去说话,这里结界已经被你破了,一时半会儿我也不想再布个结界了。”
三个人又一次在各种凌乱的杂物间踩踏了一阵,才绕过已经完全干枯的池塘、走过杂草丛生的过道,进了内宅。
说是内宅,其实也跟外面一般乱七八糟的。
想也不用想,这个家里果然只有夏老爷子一个人,既然只有他一个人,那也是没有什么茶水点心的了。
堂屋里一股霉烂的味道,想来夏老爷子一个人也是不进来的。
三个人连堂屋都懒得进了,直接坐在堂屋高高的台阶上。
看到夏老爷子的日子过成这样,何灵都没心思问长歌的事了,“夏老爷子,长宁夏家就你一个人吗?”
夏老爷子抬起脚,磕了磕里面的小石子,干脆就着袜子踩在地上,“那可不是就我一人吗?若不是就我一人,我怎么也得请你们喝个茶吃顿便饭什么的嘛,如今你看看,什么都没有。”
何灵怕他不好意思,“夏老爷子,本来也是晚辈冒昧前来,哪里能让你老人家这么忙碌呢?若说要喝个茶吃顿便饭什么的,倒是该晚辈孝敬一下夏老爷子的。”
何灵只是随口客气一下,没想到夏老爷子直接顺杆爬了,“也对,你们秦家虽然人少,可耐不住你们家大业大的。你们家有钱有米的,你们又是晚辈,确实是该你们孝敬我的。”
这话说得实在又自然,何灵被噎住了。
朱幼安将夏老爷子的鞋递到他的脚边,“夏老爷子,你想吃点什么?长宁到底是你的家,你比较熟悉,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那可太多了,我跟你们说啊,长宁山间有一种鱼,正是这个季节才能捞得。这鱼只有这么大一点......”
夏老爷子伸手比划了一下,也就一根小尾指的大小,“你可知道只有这么大一点的好处是什么吗?那就是这鱼啊,十分细嫩,因为它根本等不到长大就叫人捞走了。这鱼啊,天生就该是给我们吃的,若是用油炸一炸,不管是搁在面上,或是入到汤里,那可真是十分鲜美的。哎呀,再过得几日,这银鱼也该被吃光了。”
何灵点了点头,若是银鱼的话,倒是真的值得去吃一吃的。
夏老爷子拉了朱幼安的手,“照邦啊,秦明瑶是个特别大方的人,你住在秦家身上一定有许多银钱的,你请夏老去吃银鱼呗,就在外面香满楼。”
何灵奇道,“夏老爷子,你既然知道秦家家大业大有的是银钱,你怎么不让我请你吃呢?”
夏老爷子快速地瞟了一眼何灵,理所当然地说,“你身上的味道就是从不带银钱出门的人,像你这种出生在有钱人家的孩子,哪里知道人间的疾苦啊。你不会揣钱的,你们出门定是照邦这孩子管钱的。”
连这事都能猜得对,何灵十分佩服夏老爷子了,“老爷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需要看吗?闻一闻就知道了,照邦身上有银钱的味道,你的身上......”
何灵又靠近了一点,“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夏老爷子闻了两下,忽然拉回了话题,“你们说有什么蹊跷之事?先把正事说一说。”
何灵愣住了,伸出头看了看坐在夏老爷子另一边的朱幼安。
朱幼安冲她眨巴眨巴眼睛,开口道,“夏老爷子,师父从前给我们讲过,咱们驱邪联盟五大家族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驱魔人,咱们做的是替天行道的好事。”
夏老爷子点点头,“这是自然,你们想听五大家族的历史啊?秦家的不用我说了吧,你们现在都在秦家,那我说说夏家的历史?”
朱幼安哭笑不得,“夏老爷子,咱们既然都属于驱邪联盟,这五大家族的历史什么时候听都是一样的。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咱们得省着点说。”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快别提水字,我这才想起来,我到现在还没喝过水呢。”
“夏老爷子,既然这里没水,咱们就长话短说了啊。”
“说。”
“夏老爷子,咱们驱邪联盟有五大家族守护世间秩序,自然就有宵小之辈行那歪门邪道之事。”
“嗯。”
“师父到现在没跟我们说过这事,大概是我们年纪尚幼,她不想我们知道太多。”
“嗯,保护你们。”
夏老爷子忽然惜字如金起来,让何灵大为诧异,“夏老爷子,你怎么了?”
“渴!”
这次何灵、朱幼安都哭笑不得了,这夏老爷子怎么跟个孩子似的?想一想他能把夏家弄成这样,只怕也跟孩子差不多了。
“夏老爷子,你可知道如今有个玄门的宗派?”
“知。”
“那玄门可是行歪门邪道的?”
“是。”
这样沟通起来十分辛苦,朱幼安愣了一会儿,“不如我们先去香满楼吃银鱼吧?”
夏老爷子这会儿坚决不多话了,站起身来,“走!”
那香满楼果然很近,不过两条街就到了。
夏家离商业街如此近,夏老爷子都能让夏家经营成这样,可见他也是极有败家天赋的。
夏老爷子估计经常到香满楼骗吃骗喝,那小二看到夏老爷子脏兮兮的模样,立刻赔了笑脸拦住他,“夏老太爷,咱们今日有贵客,您老人家想吃什么,直接说,咱们忙完店里一定给你送去。”
夏老爷子拍开他的手,“今个儿我就要在店里吃,你日日说给我送到家去,可你从来都不送去。”
看来夏老爷子也被小二骗过,这会儿压根儿不信了。
小二快走两步又将夏老爷子拦住,“我的爷爷,我的亲爷爷,今个儿店里真有贵客,您老想吃什么,凭了您的本事,幺贵什么时候不给你吃了?”
夏老爷子想了想,“嗯,平日里你倒是都让我吃的,为什么今日不让我吃了?”
听这话,夏老爷子平时没少来啊,为什么今日不好意思来了?
幺贵甩着抹布在夏老爷子的身上拍了又拍,本来那抹布抹了这里抹那里定是十分肮脏的,不过跟夏老爷子的衣裳比起来,大概还算干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