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仲泽一直提秦家血,何灵想不谈这个话题都难,更不要说他现在主动提及了。
“不错,我方才使的就是秦家血。我是驱邪联盟五大家族秦家第一百三十三代传人秦启悠,我身上的血自然是秦家血。肖二公子,你是从何处知道这是秦家血的?或者,你在哪儿见过秦家人?”
肖仲泽又叹了一口气,“秦……秦姑娘,你不是问我从都乐肖家出去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吗?因听说蓬莱仙境在南边一片苍茫大海上,我们从肖家出来后,便一路南下而行。”
“往南?”
“不错。这一路上,我们过得倒是十分畅快。何道长法术高强又是个热心肠,一路上救下无数误入歧途之人,帮助了好些贫寒人家,真是个得道高人啊。不觉我们就到了籍昌,何道长说那是他的家乡,是个人杰地灵的福地。说着既然已经到了籍昌,便回家乡看一看吧,他修道多年不曾归家,也不知道如今家人如何了。唉……谁知道……”
何灵听到这里,知道这籍昌是必须去看一眼的了。
“肖二公子,籍昌离都乐大概多远?”
“籍昌离都乐确实有些远的……我们行了大概有一个半月,有些时候……何道长还会让我看看他的法术,行得十分……快速。”
“离都乐有千里没有?”
“我想一想,大概有一千多里呢,没有一千五也有一千三百里了。秦姑娘,我们虽然只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虽然大部分时候我们都是步行,但何道长有时候会使了法术……那时候会行得快一些。所以一千三百里怎么都有的。”
肖仲泽等了一下,看何灵没有别的问题,这才继续往下说,“到籍昌之前,何道长是十分欢喜的,他少小离家修道,所思所忆的都是年少时的快乐事。他跟我说了许多他家乡的风俗、特产;说到初冬之时去他家乡,正好可以看见平昌湖上白鹭齐飞的奇景;说起他父母从前十分宠溺他,他初初修道之时,父母十分不乐意,如论如何都不肯他离家吃苦;他还邀我在籍昌小住半月,说是带我感受一下他从前生活过的地方。”
当初肖伯源说起胞弟跟了一个道士偷偷离家时,何灵就觉得十分诧异,这实在不符合这个梦境的教育。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修道这个理由实在不够充分,既然父母亲人皆反对,那肯定是不能走的。
但肖仲泽就是偷偷走了,必定是因为其他原因。
再想到陈晓峰描述那道人十分貌美,想来这二人有些不同寻常的情义了。
“那时候我看着何道长欢喜的模样,也替他欢喜无限。仲泽从小极得父母宠爱,自然知道他少时离家修道,该如何思念父母亲人了。我们坐船渡过平昌湖,他还告诉我,秋日里平昌湖中有一种扁平的鱼,那鱼成双成对地出现,味道颇为鲜美。籍昌人把那鱼管叫秋叶,秋日里长成,如一叶般扁平。他家厨子擅长做这秋叶,秋叶斩杀洗净花刀摆盘,只用辣姜切成细丝垫在鱼身鱼腹,蒸得片刻将那带有鱼腥味儿的汤汁倒掉,浇上厨子秘制的酱汁,再用热油一浇,保管能配上两碗米饭。”
明明知道事情紧急,大家都没时间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可何灵实在不想打断他的话,因为她能预料到这道人多半遭了难。
从他的话中,何灵已经知道他对那貌美的何姓道人必是情深义重的,否则不至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违了父母亲人的命令,跟着他浪迹天涯。
说什么求长生修道之法,其实就是找了个理由跟着他四海为家了。
之所以要回家禀告父母,只是因为肖仲泽短期内没想过要回家,给家人一个交代罢了。
“平昌湖很大,我们在湖上游了三日才到籍昌。唉,其实那时候已经有了许多异常情况,我竟然没有意识到。那船家百般不肯到籍昌来,还是我给他双倍的银钱他才肯渡湖的。若不是有了异常情况,他怎么会不肯过来呢?若是我机警些,原本不该发生这事的啊,他……他也不至于会……”
肖仲泽长叹一声,沉默了。
那何姓道人果然有了危险,只怕结果一点都不好。
何灵等了一会儿,看肖仲泽身上已经开始泛起了微光,知道这边有些不妙了,“肖二公子,你们遇到了什么事?”
肖仲泽忽然将头靠在栏杆上,“秦姑娘,你有没有深爱过一个人,一个求而不得的人?”
何灵这时候真没心思管他爱不爱这何姓道士了,他身上已经起了变化,自己若是再不抓紧时间,只怕他这一块的记忆又会模糊掉了,“肖二公子,你们……你们在籍昌遇到了什么事?”
肖仲泽低下头,什么都不说了,他身上那层微光开始变红了。
何灵回头看了看陈晓峰,“怎么办?”
陈晓峰还没回答,肖仲泽猛地将头抬起,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平静悲伤,变得狰狞而扭曲起来,“啊……”
这一声震天嘶吼震得何灵两耳轰鸣,“肖二公子,你再控制一下自己,你再忍一忍。”
肖仲泽双手紧紧抓住栏杆,牙齿“吱吱嘎嘎”地发出响声,他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籍昌何家庄……秦家女人……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那秦家女人是什么样的?”
“快去,快去……救他……啊……”
肖仲泽勉强说完这句话,又开始用头“哐哐哐”地砸向栏杆,嘴里全是痛苦的嘶吼。
陈晓峰看肖仲泽的模样,立刻封了个银色的印结在他头上,何灵看出这印结跟方才那个金色的异人印结不同,如果肖仲泽能够扛得过,应该不会忘记过去的事。
这银色印结封上去以后,肖仲泽像被定身了一般,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陈晓峰,现在怎么办?”
陈晓峰正想伸手拉过肖仲泽个,却发现那银色印结不过在肖仲泽头上封了半分钟,立刻崩裂成碎片弹向何灵二人。
肖仲泽又开始以头撞击栏杆,以他这力道,再不想办法阻止他,只怕后面就算救下他,脑子也会不清楚了。
何灵避开印结碎片,“怎么回事?”
这会儿陈晓峰脸色凝重了,“不对啊,怎么可能呢?”
又挽了方才那金色印结封到肖仲泽的身上,“先让他冷静下来再说。”
可这一次,那金色印结也没能附着在肖仲泽身上,半分钟又崩成了碎片弹向二人。
何灵实在想不出办法,从搭袋里掏了一圈法器,总觉得什么都不适合用,这边肖仲泽已经撞得满脸鲜血了。
陈晓峰胡乱从何灵的手中捡了一个法器扔向肖仲泽,“想什么呢,有什么用什么。”
这法器像个小巧的熏香炉一般,陈晓峰这一扔,何灵惊叫起来,“那个不能动的,那是乾坤。”
陈晓峰“啪”地一掌拍在何灵头上,“这时候还管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他若是撞傻了,咱们怎么去找秦成薇?”
何灵没办法了,虽然师父曾经跟她说过,若使用这乾坤方圆十里必定暴露秦家人踪迹,但陈晓峰说得对,若找不到秦成薇,那自己三人还得在这个梦里熬日子呢。
催动咒语,那乾坤变得大了许多,硬生生将肖仲泽挤得动弹不得,果然是炉中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