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大臣们轮番侍疾,却仍不见好,直直将大臣们愁得头发都掉了许多。
“药熬好了,臣妾服侍陛下喝药。”皇后亲自去扶着他坐起来,将枕头放在他身后,叫他能躺得舒服些。
自打去岁入冬起,嘉顺帝便吃了好久的药,如今嘴里再感觉不到旁地味道,唯有苦味蔓延。
他瞧着那黑乎乎的药,虚弱地笑了笑,自个儿从皇后手边接过那药,一饮而尽。
“这几个月来喝的药都快抵上前几十年喝的了。”他将药碗递回给姚皇后,脸上笑容泛白。
“谁叫陛下如此不小心,才正月里便脱了狐裘去赏水仙,若真喜欢那水仙,直接叫内侍们去挖了几株回来日日夜夜瞧看着岂不痛快。”姚皇后看着他从未有过的病态,心里发苦,嘴上却故作轻松。
“老了。”他苦涩摇摇头,自嘲道:“从前莫说正月里头,寒冬腊月也照样跑去赏雪,身子骨硬朗之时,如何都不为过,而今倒是一阵风吹过便能病倒了。”
姚皇后侍候着他躺了回去,坐在床边与她说话。
嘉顺帝看着姚皇后的面容,渐渐露出笑颜。
“好些年未与你再这般说话,竟有些恍如隔世。”他伸手,姚皇后顿了顿,矮了身子叫他摸发髻,嘉顺帝手上触感传来,那是柔顺的头发,没有旁的宫妃那样尽是冰冷的钗子簪子,“你与从前一般不喜繁杂的首饰,当年见你,便是这般清秀雅丽,一眼便直直撞进心里。”
姚皇后怔了怔,眼神涣散开来。
那时她还是姚府的大姑娘,才貌双绝,独有一颗玲珑心,胜过满京城贵家嫡女万千。
晚宴上,众多女子争奇斗艳,一个不输一个。
而他,一眼只瞧中了人群中的她。
人人都说怀王殿下是瞧中了姚家大姑娘身后的姚家,可唯有他知晓,瞧她的第一眼,他便想以她为妻,生生世世,白头偕老。
姚蓉亦是。
那时的怀王,运筹帷幄,征战疆场,永和帝重文轻武,贵女们也都抢着去争做其他亲王的王妃,唯有她,坚定地站在了怀王那边。
后来的一切便如顺水行舟一般顺畅,纳吉应征,样样他都给了她最尊贵的、最体面的,一路行来,即便后头他被永和帝不喜,她仍然站在他身后,为他处理好一切,陪同他东山再起。
那些年月,是嘉顺帝,亦是姚皇后一生最欢喜的时光。
“蓉儿,这几十年走过来,幸好有你。”
姚皇后顿了顿,“以后的几十年,臣妾也陪着陛下。”
嘉顺帝笑了笑,他如今这身子,如何还能再活几十年。今年的除夕,他怕是见不到了。
一想及此,他心中便是疼痛得紧。
他收回手,望着她,目光柔和,“蓉儿,可否剪一段发丝给我留着?”
有她的头发在,便如同她在身边一般。
嘉顺元年开始,他极少用询问,请求之语。
姚皇后眸光微闪,“好。”
寝殿旁边的次间如今已成了姚皇后的寝室,她应了声,去了次间。
再回来时,手上拿了卷好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