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够了没有？” 小孩儿一走，赵隰立即收起了和颜悦色，略一勾唇，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对亲生儿子，你也狠得了心，下得去手？” 朱衣夫人双眼赤红，紧握的桂枝扎入掌心，“滴答、滴答”，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来，缓慢地在最低处聚拢，滴落在艳红的风华花上，如鱼目混于珠玉，早已分不出是人血还是花色。 狠心？ 她连心都被人碾碎了，还有什么狠不了的？ “好了，木已成舟，眼下应该想的是应对之法，而非伤人伤己，不是么？” 赵隰抬手轻抚她的发丝，却被她偏头避过。 “别碰我！” 她用一种生硬的腔调说道，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赵隰不以为然，伸手揉乱了朱衣夫人的鬓发，惹得对方勃然大怒，伸手用力去推他。 赵隰一把抱住娇媚的美人儿，将她的脸按在自己怀里，趁其挣扎之际，强行掰开她攥紧的五指，将染血的桂枝夺了下来。 已死之人，居然也能流血流泪，也会呼吸心痛，真是可笑。 “胡乱发泄，疼的还是自己，倒让亲者痛仇者快，何必呢？” 朱衣夫人猛地推开他，冷笑道：“赵隰，你装什么装？你难道不就是最开心的那个吗？” “你嫁给他不开心，这证明你的选择是错的，我的确很开心。” 赵隰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神色莫名，声音既轻且软，语调缠绵。 “但是，朱衣，看到你为了一个不在乎你的人伤害自己，我着实开心不起来。” 赵隰随意看了一圈，找见一种倒披针形的草叶，羽状深裂，边缘为不等长的针刺，上表面灰绿色，下表面色较浅，两面均长有灰白色丝状毛。 常年行走在外，赵隰自然认得大蓟草，知道它是一种凉血止血的草药。 他摘了几片嫩叶，抓过朱衣夫人的衣袖，心安理得地用袖子擦了擦大蓟嫩叶，含进嘴里咀嚼碎了，取出渣滓，细心地敷在她掌心的伤口上。 “你死而复生，身体的自愈能力会差上许多，记得按时换药，莫要折腾自己。” 他说道。 朱衣夫人皱眉看着掌心混合了他唾沫的药糊，恶心极了。 “实在不痛快，我帮你折腾谢氏。” 他嗓音里含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恶意。 对，他可以随便折腾谢虞，反正到时候心疼的是杜昭白，遭罪的还不是她朱衣？ 这个赵隰，骨子里的劣根性，不管过去多少年，依旧根深蒂固。 朱衣夫人不由“嗤”了一声。 “赵隰，你除了欺负弱女子，还会些什么？” “不，你错了，朱衣。”赵隰语气轻佻，目光却十分灼热，“我只欺负过你一人。” “呸！” 朱衣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将他这张极具欺骗性的脸给撕了！ 赵隰趁机摸了一把她柔腻的小手，趁她发作前赶紧松开。 “好了，别闹了，当心伤口崩开恶化。” 不过是个很小的伤口。 换平常，朱衣夫人最多关心会不会留疤，根本不会在意会否恶化。 大抵是赵隰格外的在意，让她心里也有些不安，哪怕知道这只是他转移话题的手段，她依旧难掩惶惑地看着自己掌心绿糊糊的一片。 约莫是赵隰没有以前那么混蛋了，约莫是日渐增长的惊慌击垮了她，约莫是她的确无其他人可以倾诉，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我最近头特别疼，还老闻到自己身上有股味儿。” 她低声说道。 “赵隰，你跟我说实话，我的尸身是不是快坏了？” 尸身一坏，她当如何？ 她可做不到任由尸臭飘香十里、蛆虫满身爬而面不改色！ “是么？我闻闻。” 赵隰长臂一伸，轻轻松松将她揽入怀里，低头在她脖颈间深深一嗅，温软的呼吸喷薄在她的敏感之处。 “真香。” 朱衣夫人脸色一变，扬手正想给这登徒子一巴掌，却见他抬起头来，红润的嘴唇停留在距离她唇瓣半寸之外，神色认真得就像一个懵懂单纯的孩童，不含任何情欲。 “还是跟以前一样，香香软软的。” 明明是非常轻浮浪荡的一句话，但朱衣夫人脑子却像被一道天雷劈中，满脑子愤怒瞬间化为乌有。 她记得，在梦中，大师兄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千余年过去，轮回转世。 人变了。 心，也跟着变了。 朱衣夫人看着牢牢锁住自己不放的赵隰，突然就笑了。 她想到了别的法子，可以成功地报复到杜昭白，让他一辈子都记得她，记得她给他带来的，——永不磨灭的耻辱。 哪怕杜昭白他日青史留名，史书上也会记上一笔，留供后世传阅。 他越是名满天下，就越会有人议论他今日的狼狈和耻辱。 “赵隰。” 她嘴角挟带着充满恶意的笑，抬起手臂，软软环住了他的脖子。 “这是做什么？”赵隰眸色一深，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 “明知故问。” 朱衣夫人推开他，从怀里掏出火镰，点燃了风华台上最茂盛的一处花藤。 很快，这里便会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将杜府的主子、仆婢以及观礼的宾客吸引而来。 “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时间。” 她丢开火镰，观察着火势，做出了评语。说罢调转头颅，冲赵隰冷冷一笑。 “不如，我们来做点快活的事？” 赵隰依旧是那似笑非笑的死样子，不明着拒绝，也不明着应允。 她摆明了是想利用他激怒杜昭白，报复负心郎君。 如果抛却心头那点不舒坦，的确是桩好差事。 “怎么，怕了？”朱衣夫人挑衅地扬起眉头，“你一路追到藐姑射山，苦苦纠缠，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事到临头，倒开始怯场了？是怕杜昭白动怒，一刀宰了你吗？” “美人儿投怀送抱，岂有不笑纳之礼？” 赵隰笑得轻浮，抬手按住她的肩头，止住她不断逼近的脚步。 “只是……朱衣，这不是个好主意。你若只是一时冲动，没想清楚，等日后后悔了，教我如何收场？” “哟呵，成正人君子了呀？十年前，你将我掳走、辱我清白时，怎么不见瞻前顾后？”朱衣夫人冷笑。“少婆婆妈妈的！一句话，行，还是不行？” “行如何，不行又待如何？” “行就脱衣服，不行，我找旁人！” 朱衣夫人话音刚落，赵隰嘴角的笑意顿时凛冽万分。 “旁人？” “你认为，以我的声色，会找不到一个心甘情愿的男人吗？” 她轻蔑地瞄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还没迈出第二步，她的脊背上就贴覆上了一具高大的男性躯体。 “急什么。” 赵隰张口含住她的耳垂，语调温柔缱绻。 “我只是在想，小半个时辰，可不够你我挥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