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来到临安府第一县钱塘县，距离大宋都城临安城不过百里之遥，朱衣自然是激动万分，恨不得一鼓作气冲到京都长长见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此行是打着救人的名号而来，眼下，镖头还没找着，傀儡和毛驴也没寻着，怎么说也得意思意思地表个态。 朱衣倒是想好生找个客栈住下来，舒舒服服沐个浴，昏天暗地困个觉，奈何救人如救火，她就算再怎么缺心眼，总得考虑同伴小林子的情绪对吧？ 当下也不多说，直往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一头扎去。 起先，小林以为她老毛病犯了，想要重新过回她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生活——对此，朱衣表示冤枉，她什么时候吃喝玩乐外带“玩裤子”了？ 小林强压着怒火陪她走了两条街，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吕小郎总贴着墙角溜达是想闹哪样？ 很快，朱衣就给了他答复。 “你爹他们到过钱塘县。” 小林：“？？？” 他看了一眼墙角，在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地方找着了一个红色的标记。 标记是用丹砂画的，呈飞凤状拱绕成圈，正中是古老而繁复的文字。 小林惭愧地发现，这字他不认得。 而就在这道标记的旁边，又画了两个小圆，三个大圆，还有一道开口向上的弧形。 “这两个小的，象征着我的童子傀儡甲和傀儡乙，这三个大的，是你爹他们，这个奇怪的弧形，是我的毛驴二毛。” 小林定睛一看，露出了“你仿佛是在逗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这三个大圆圈里包括了我爹？” 朱衣一点第一个大圆圈，“你瞧瞧，这圆圈上头有一把胡子，头上还戴了个帽子。傀儡甲和傀儡乙不近生人的，它们能画出这个人，说明是镖队里的熟人。这造型，除了你爹，还能和谁对得上号？” “……” 这居然是一幅画？！ 小林盯着圆圈上寥寥几笔的竖线，对作画之人的笔法简直叹为观止。 这画，足以气哭鬼神呢吧！ “还有这道弧形，你不觉得很像二毛的驴脸吗？”朱衣喜滋滋的，一脸骄傲，“傀儡甲和傀儡乙的画功有长进呀，相当的传神！” “……” 小林突然觉得，两个小童子能成就这样“鬼斧神工”的画功，和他们的主子干系重大。 “傀儡甲和傀儡乙想去临安城等我，但林镖头执意想在附近逗留几日……有个镖师受了重伤，他们怕惊动贼人，不敢就医……唔，二毛很不乖，总往镇子外头跑……” 朱衣絮絮叨叨地说着，小林一脸的麻木。 她究竟是怎么从简单的几个圈里看出这么多故事的？ “画是昨天留下的，所以说，你爹他们很可能还在钱塘县附近徘徊。” 朱衣一锤定音，而小林也终于听到了他感兴趣的话。 “真的？” “应该不会有错。”朱衣道，“我们可以先去医馆打听打听，也许能问出你爹的落脚之地。” 事不宜迟，小林自然满口答应，兴致高昂地直奔邻近的医馆，张嘴就想问昨日有没有重伤之人前来看诊，被朱衣一巴掌把话拍进了肚子。 “小哥，我想抓一副药。” 柜台上的伙计拿眼扫了下，冷淡地问：“方子呢？” “还请借小哥的纸笔一用。” 伙计随手丢过纸笔，神色不耐烦。“快些，后头还有很多人排队等着抓药。” 朱衣随手写下“昨日可有人来抓治疗严重外伤的药物”一行字，又悄悄抓了一小把铜钱放纸上，将纸团成一团，递了过去。 那伙计见她居然递过来一个纸团子，眼一瞪，就要发作，却见朱衣频频对自己使眼色，当下也明白过来，不动声色地拆开一看，将铜钱收下。 “客官要的这几味药啊，倒是稀罕得很，昨夜大晚上的，医馆打烊之后，有个冒冒失失的家伙非把我吵醒，也是抓的这个药方。” 朱衣接口：“是吗？难道他们也跟我这好友一样得了同样的病？” “十有八九是的。这人一抓就抓了十几副，一拿到药啊，还没等我找钱，人就跑得没影儿了，也不知是哪家的主子得了急症。” “抓走了这么多？那你这儿还有药可抓吗？” “有，当然有了！” “我只要一副，先吃吃看合不合适。” “好嘞！” 伙计麻利地拉开盛药的抽屉，抓药过秤包纸，一气呵成。 “客官，统共三百一十文钱。” 朱衣痛快地付了钱，接过药包，顺便把那纸团也收了回来，拽着小林走出医馆。 “你怎么不问人呢？抓药做什么？” 小林性子急躁，一出医馆就忍不住嚷开了。 朱衣直接把他拖到僻静处，四下一转眼珠子，低声呵斥：“你傻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找人？” 很可惜，直肠子的小林听不懂这些弯弯道道。“我们本来就在找人啊，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朱衣忍住将他的脑袋切开来看看里边装了什么的冲动，耐起性子解释：“你说说看，为什么你爹不敢就医？” “是啊，我爹为什么不敢就医？” 小林也觉得莫名奇妙极了。 他并不觉得他爹是个这么胆小谨慎的人，所谓的“不敢就医”，不过就是这吕小子看了一副鬼画符后随口扯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觉得除了我们以外，还会有谁去找受重伤的人？”朱衣翻了个白眼，“同样的道理，贼人也会想到。如果我们光明正大地嚷嚷开了，不就是摆明了我们跟你爹他们是同一伙人，等着贼人将我们灭口吗？” 好在小林只是脑子转不过来，受教态度还是不错的。 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所以你才不直接问有没有重伤之人来看诊，而是问有没有受了外伤来抓药的人？” “孺子可教也！” “受了外伤的，就一定是爹和伯伯他们吗？” “不一定。” 朱衣解开了捆绑药包的绳子，指尖穿过一堆药物。 “所以才需要依样画葫芦地抓药来辨认啊。” 她伸长了脖子深深一嗅。 “九里香，榆树皮，川芎，泽兰，当归尾，独活，葛根……咦？这是治疗伤于风寒的颈部肌肉疼痛的方子啊。” 朱衣一样一样地辨认着，忽然垮了脸。 “不是你们镖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