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说完这番话就回房了。
夜风温柔地拂过她张扬如火的衣裙,红花盈枝,细响鸣林叶,徒留满园清寂。
她如今跟青杏住一间屋,杜昭白不好擅闯,只能驻足,目送她娇小的身子消失在夜色中。
屋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朱衣刚踏进门,目光落在门口小案上两杯茶水上,眉头便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姐姐!”
“朱姐姐……”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二人对望一眼,青杏起身迎上来,有些不满地道:“姐姐,她说有事想和你说,非要在这儿等。”
来者是客,饶是青杏再不讲究礼数,人家只是坐那儿不动,她总不能拿扫帚赶人吧?
谢虞将茶杯一搁,起身的动作十分优雅,美得就如一幅画。
旁近二女被她这么一衬,灰头土脸得跟粗鲁村姑似的。
朱衣扯了扯嘴角,扯出半拉嘲讽的笑容。
这一对真是好笑,一个接一个地有话跟她说,玩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呢?
“朱姐姐。”
谢虞敏锐地察觉到了朱衣跟往常不太一样,有些局促地绞了绞手心的锦帕,而后想起这是她特意绣了赠人的,赶紧松开手指,轻柔地抚平刚刚揉出的褶皱,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锦帕,举到朱衣眼下来。
“虞儿近日无事绣了一块帕子,特地答谢朱姐姐的恩情。”
朱衣站着没动,视线极快地瞅了一眼她手里的锦帕。
底色是荼白色的,用丹线勾着金线绣了一团锦簇的仙丹花,夏花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谢虞才名满天下,琴棋书画织绣疱无一不精,绣工和画工自不必多言,针脚细密,花叶秀美,将原本只有三分美态的红花绣出了九分艳丽。
她倒是有心,知道朱衣喜红花,帕子全在这场瘟疫中换下来烧掉了,最后一块也在照顾高热的杜昭白时搭在了他额头上没有取回。
谢虞想着朱衣不擅刺绣,女儿家平时擦手擦汗又离不得巾帕,便依着她的喜好绣了这么一块锦帕应急。
可惜,朱衣压根没领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谢虞。那眼神极冷,凝聚了世事沧桑,仿佛已经透过她的讨好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
和巫女朱衣喜怒皆摆在脸上的模样截然不同。
谢虞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嘴边浅笑僵了僵,旋即又刻意地扯了扯面部肌肉,将声音放得更轻柔无害:“朱姐姐?”
“出去。”朱衣冷淡地开口。
谢虞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么直白的扫地出门,她拧起了细细的柳叶眉,颇不敢置信地盯着朱衣,喃喃道:“朱姐姐,虞儿……”
“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谢虞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如此重复数次,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低头敛眉,不敢看朱衣的脸,迅速将锦帕搁在小案上,小声说道:“朱姐姐,虞儿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避到门外的青杏,左手一个果子,右手一张油饼吃得正开心,忽觉眼前一阵香风刮过,定睛一看,却是谢虞红着眼睛迈着小碎步跑远了。
什么情况?
难道是姐姐怼她了?
青杏吧唧了一下嘴,探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正巧眼前一团红云袭来,她本能地拿手去接,却忘了手里头还拿着一只啃了一半的果子和半张油腻腻的饼子,这红云盖在了果子、饼子上,转瞬间就被果汁油渍浸湿了,浮起一层油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