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条斯理地一寸寸挑破它的外壳，将它的肉蘸了蘸酒糟，送进嘴里。

——御之

养好伤后，恶鬼君又返回了藐姑射山。

此时距离巫檀之死，已然过去了数十年。

当年他在巫檀身上做了一点小小的手脚，将她一半魂魄填充进了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祭阵，又偷偷剥离出了另一半魂魄拘在阵外，等的就是今日。

然而，当他匆匆赶到时，意外地发现那一半魂魄不见了。

一个痴痴傻傻的半魂之躯，能去什么地方？

恶鬼君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到了前阵子惨遭五马分尸的巫濛。

他偷出来安置在阵外的半魂失散，而另一半魂则被锁死在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中，想要取出来，势必会耗尽他大半生心血。

而最重要的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里少了压阵的魂魄，那下一个被镇住的，又将会是他恶鬼君。

恶鬼君不是什么善类，他对巫檀也不过是出于觉得她有趣想弄过来逗一逗的心态，自然不可能为她担这么大的风险。

何况，不是还有另一半魂魄么？

依着巫濛的性情，想必是带她投胎转世养魂去了吧。

她身上带有他的气息，只要他想，哪怕上天入地也能将她揪出来。

因为大祭司的阴招，恶鬼君的身躯并没有塑好，为了躲避天道的惩处，他不得不借助轮回的力量，弱化自己过于强烈的存在感。

转念一想，他唇畔突然勾起一抹惑人心魄的笑意。

也好。

那么，余下的日子，就让他的巫檀供他消遣吧。

不，巫檀已死。

或许他应该称她为——“朱衣”。

朱衣，真是个不祥的名字。

他爱极了这样的不祥。

不知道抽离出天真愚蠢半魂的她，将会成为什么样子？

恶鬼君不禁开始期待起来。

……

二十年后，逝水之滨，转世后的恶鬼君低着头，脸上神色剧烈地变换着。

在他的皂鞋尖上，他看到了一只……

一只挥舞着大钳子的大螃蟹。

它足足有二尺长，站立起来能有一个小儿高，这尺寸在螃蟹里可谓个中翘楚，按照世人的说法，它估摸着成精了。

此时，螃蟹一面张牙舞爪地高举着钳子胡乱挥砍，一面迈着两条粗壮的腿儿，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横移着，贼溜溜的小黑眼珠子快速地转动着，显然是在找出路。

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

恶鬼君在它身上闻到了自己留下的气息。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大螃蟹背上的壳，迫使它无法动弹。

大螃蟹徒劳地钳舞腿蹈了一阵子，估计是意识到反抗也没用，索性停止了挣扎，垂头丧气地趴回壳里，似乎已经认命了。

只不过，背地里的小动作倒是不断。

它自以为隐蔽地摸着自己的钳刀，随时准备着暴起攻击，而头部的触角也在轻微地颤动着，似乎是在探知周遭环境的危险性。

恶鬼君在原地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消化掉“朱衣投胎成了一只螃蟹”这么诡异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