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有应酬,娘喝醉了。主夫大人要照顾生病的小弟,没有伺候娘,娘跌跌撞撞地就进了我和我爹的院子,然后……”夏烨煊顿了下,语气低了下去,然后又接续道:“半夜的时候主夫大人听了风声,怒气冲冲地跑来我们的院子质问我爹,让人把我娘抬了回他的房间,还给府里的人下了封口令,不准任何人告诉我娘那晚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夏烨煊说诗青也能猜到了。那夏三仕认为自己没有和夏烨煊的爹欢好,自然那后来生的女娃就是野种了。
诗青眉间闪过一丝厉芒:夏家主夫,好雷厉的手段!
“不管我和爹怎么说,娘就是不相信。主夫大人还在一边做好人,说看孩子生下来再说,如果是男娃,当做自己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将来是要出嫁的,夏家不缺那一份口粮,还可以家丑不外传。如果是女娃,那再赶出去就是,夏家丢不起这个人……”
诗青捏了拳,没有说话。
“就这样,我和爹,还有妹妹被赶了出来……”夏烨煊轻轻摸着那灯笼,被火炙烤的纸面有些烫人:“爹岁数并不算太大,可操劳了这些年,现在看上去就好像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可他有时候还是会念着娘,念娘的好……”
夏烨煊咬了唇啜泣,再也说不下去了。他并没有跟诗青吐露苦水,说自己这些年多么艰辛,多么困难,却只是说他的爹,替他的爹不值。在诗青的眼里,他纵使平板叙述,却还是掩不了话语中的怨恨、不甘,以及那对亲情的渴望。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身侧的男子那般真实,真实地让人能疼到心里。她虽然并不知道这些年他具体的生活,但却能猜测出他是一个多么珍惜亲情的人。
或者说,他的亲情就是他的全部。正是有了这些支撑他的力量,所以他才会坚持了那么多年,即使抛头露面做生意致使自己声名狼藉,却毫无怨言地一直充满勇气地生活到了现在。
诗青陡然有些觉得自己卑鄙,因为她有一瞬间竟然在庆幸他有那些遭遇。如果没有这些遭遇,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相遇;如果没有这些遭遇,说不定面前的这个男子就不是现在的样子。
“烨煊,我不会成为你娘那样的人。”诗青站定步子,转过他的身子和他面对着面,轻柔却坚定地立下誓言:“我若得幸娶了你,今生便只会有你一人相伴我左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再有旁人。”
灯笼挂满了街市两边,射出的光如此美轮美奂,中间站着一女一男,相对而立,周遭喧哗,他们却站得无比宁静,四目相对,一种淡淡的温馨笼罩其间。
夏烨煊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他想,若是自己没听错,那这个女子是在跟他求亲吗?可是、可是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这个条件太诱惑,诱惑地他想立马点头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多美好,多令人向往,可是、可是……
夏烨煊还没有转过心思,诗青又继续道:“抱歉,我只告诉了你我姓严,名唤远山,却因为私心,没有告诉你,远山只是我的号。”
夏烨煊怔愣地抬头,诗青吸了口气,双手缓缓圈住他的肩,尽量放柔了声音,说:“我名诗青,‘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的诗,‘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青。严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