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烨煊这话带了点儿撒娇的味道,诗青甘之如饴,拿着梅枝往鼻尖一嗅,轻道:“梅花香自苦寒来。”
夏烨煊眼波微闪,随着诗青静静走到了梅间一处亭子里。亭子矮小干净,上书“梅花亭”,左右竖匾写着一首词,上阕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下阕是,“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诗青撤下身上斗篷,叠起来垫在了石凳上,让夏烨煊坐了下去。夏烨煊静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前几日还没有这阕词,何日填的?”
“信手偶得,便让人做成了竖匾挂了起来。”说着便带了得意:“你瞧着可好看?”
“词是极好的。”
“我说的是字。”
夏烨煊扑哧一声笑出来,摇着头嗔怪道:“要想人夸?”
诗青闷笑,望着梅林说:“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以往我觉得你似幽兰,后来想,大概梅花也适合你。”
诗青说着折回了身,夏烨煊仰着头看她,女子眼眸如水,温暖及人心脾。
“要出嫁了,你可紧张?”
夏烨煊动了动嘴,从唇瓣里发出了两个字:“紧张。”
“因为右相认你为孙,所以必须从右相府里出嫁了。”诗青带了丝愧疚望他,说:“当初说好了让你从朱雀大街那处你们一直住的弄堂口出嫁的,可我,又要食言了。”
诗青握住夏烨煊的手,男子手略有些凉,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可表情还是有了一丝难过。诗青摩挲着他的手,一边搓着给他取暖,一边说:“不过就算不从那儿出嫁,也可以过那儿的。放心,送嫁队伍一定会在那儿停留一下,以往对你家有过照拂的街坊邻居可以在婚前发个帖子说一声,让他们来道贺。”
“诗青。”
“嗯?还难过吗?”诗青蹲下身子,双手包住他的手:“我只能做到这一步,毕竟如果不从右相府出嫁,会被人说闲话的,这样对你不好,那些人说不定……”
“好。”诗青话未尽,夏烨煊已然绽出温暖的笑:“这样就好了,我很高兴,诗青,谢谢。”
“傻瓜,是我该说谢谢才对,不只是谢谢,还有抱歉……”
男子的手虽带着薄茧,摸上去不光滑,却还是柔软的。诗青带着他站了起来望着过不了多时就会凋谢的这片梅花,看着落梅纷纷,不自觉地搂住了男子单薄的身体。
“不要紧张,婚礼我都筹备好了,只等着那天到来。”诗青捻下一朵飘落在夏烨煊肩头的梅瓣,回望着他偏过头来看她的眼:“即使不是正君,这辈子能与我的名字相并在一起的,只有你。我的一些承诺虽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能做到,但这个,我会以我的性命坚持。煊儿,一生一世一双人,你记清楚了,我承诺了一次又一次,天地为证,这辈子都不会抵赖。”
夏烨煊微微红了双眼,诗青拉了他的手,将梅瓣搁在了他手心:“香自苦寒来,苦寒将过,便是春天。”
大荣历史上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也是最受人争议的婚礼,是大荣一代贤德兼备的摄政王迎娶侧君的婚礼。这位历史上劳苦功高,却淡泊名利的摄政王妃除了她的功绩和魄力,其痴情之名也是闻名于后世。野史上关于摄政王的记载篇幅太多,其最终结局也是众说纷纭。
这些身后之事诗青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迎娶她心爱的男子,将这一缕清泉,从此掬在手心。
大荣帝历一百三十七年,圣悫帝十年二月十八,摄政王娶右相义孙,为侧君,其时,万人空巷。
一个“娶”字,令后世史学家反复推敲,咀嚼争议,而因此百味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