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扬虹从出生到现在,身边唯有一个爹和一个哥哥护在左右,对于这突然多出来的所谓的“娘”、“父亲”和“哥哥”是陌生的。虽然他们衣着光鲜,那个“哥哥”也是和颜悦色地,可夏扬虹无端地就排斥他们。
听到嫂子说让她自己做决定,夏扬虹鼓了鼓腮帮子蹭到诗青身边,扭捏地一只手拉着诗青,一只手拉着自己的亲哥哥,低声却坚决地说:“虹儿不去,虹儿才不去呢!”
稚气的声音一出,全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诗青心中略微放了心,正要开口说话,刚才那柔和谦顺的男声又响了起来。
“虹妹妹,娘五年未见你,你忍心让娘一个人独自回苏州去吗?好不容易寻回你,煊哥嫁了人,娘没有后顾之忧,就只剩下你了。娘,可是你的亲娘啊!”
“对对,娘亏欠了你五年,以后娘回慢慢补偿你的。不是开始读书识字了吗?娘回去以后立马就请夫子来教你可好?”
夏三仕顺着夏修景的话说,尽量端出了慈母之相,想着,夏扬虹不过是个小女孩,有什么不答应的?拿两块糖哄哄不就松口了?
岂料夏扬虹看见夏三仕前进了一步,立马就退了一步,直挨到夏烨煊怀里揪着自己亲哥哥的披肩,闷闷地说:“我没有娘,一直就只有爹和哥哥,为什么突然会跑出来个娘?”
夏三仕无比尴尬,诗青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却只是淡淡扬了嘴角没开口说话。
“虹妹妹,当年娘误会了魏侍夫,一时愤怒将你们赶出家门。可这些年娘过得并不好,如今好不容易母女团圆,这份亲情你如何割舍?哥哥劝你,回家吧!”
夏扬虹抿了抿嘴,兀自窝在夏烨煊怀里。夏烨煊几番动唇要开口,可都忍了下来。
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继续道:“总归要回家的不是吗?你姓夏,是我们夏家的孩子,家乡父老、小桥流水,那些江南苏州最淳朴的人们和最漂亮的地方你都没见过。回家去见见不好吗?”
夏修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话声音一直温温柔柔。裴敬不自觉地皱了眉,只觉得这人虽然说话有理有据,也温婉有礼的,可仔细一推敲,却不难发现他有些“出风头”的嫌疑。
这种人,宫中见得多了。
裴敬悄悄上前站到夏烨煊身右侧,俯身贴近夏烨煊,用只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王君,这人不简单,切莫被说动了。”
夏烨煊自然知道,可他无法告诉自己的爹,这些人都对自己做了什么,更无法阻止自己妹妹“认祖归宗”。他唯一的依靠就是诗青,所以他握在她手心的手越发地紧,迫切而依赖。搂着夏扬虹的小身子的手也略带了颤抖。
诗青不动声色地安抚着新婚夫君,从他怀里抱了夏扬虹出来,搁在自己腿上,脑中思绪一转,陡然想起有一日前去书房正看到宋夫子在对夏扬虹解答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此时正好拿来堵堵人的嘴。想着便问道:“扬虹,嫂子考考你,那日宋夫子教你一句话,说教了一个下午,嫂子正好陪你听了半晌,那句话可还记得?”
“记得。”被问到读书之事,夏扬虹立马直起身子,认真地回答道:“夫子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屋内人都一怔,诗青却是不理,继续问道:“那为何夫子跟你讲了一个下午?”
“夫子说,读书识字懂了即可,做学问不是真的做学问,是在学做人……”夏扬虹磕磕巴巴说了半天,可怜兮兮地望向诗青:“夫子说了好多,就是要我不要轻信人。我觉得她说得不对,所以就……就和夫子争论了一下午。”
“然后呢?得出你们都满意的结果了吗?”
“没有。”夏扬虹搔了搔头:“后来夫子说,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不可能都统一起来,也就不与我争了。”